野马毙命车轮下的反思

　　文/胡德夫 曹杰 张峰

　　2007 年8 月15 日和8 月17 日，有一大一小两匹普氏野马先后毙命于新疆卡拉麦里自然保护区的216 国道上，这是自2001 年普氏野马放归以来首次出现车辆撞死野马的事件。噩讯传出，社会各界反响强烈。我们作为普氏野马野化放归项目监测组的成员，几年来与野马相随相伴，面对丧生车轮下的野马，痛心疾首。课题组的监测工作表明，此次野马死于非命，看似偶然事件，但也有其必然性，剖析惨祸发生的原因，采取亡羊补牢的应对措施，才是当务之急。

　　广袤原野，野马新家

　　2001 年8 月28 日，普氏野马放归于新疆卡拉麦里有蹄类自然保护区，27 匹野马组成的繁殖群在头马的带领下冲出了小围栏，踏上了漫长的“野化”征途。卡拉麦里自然保护区成立于1982 年，位于新疆东北部，面积达1.8 万平方千米，是我国第三大自然保护区，属荒漠和荒漠草原植被类型，主要保护蒙古野驴、盘羊、鹅喉羚等国家一二级保护物种。该保护区是我国西部荒漠和荒漠草原野生动物的生活乐园，动物种类十分丰富，进入保护区，我们经常看到成群的蒙古野驴、鹅喉羚以及翱翔于蓝天上的猛禽，这在国内是少有的景观。

　　1990 年，一条连接新疆中部天山经济带与北部阿勒泰经济带的216 国道修建完成，这条国道全长826 千米，其中有202 千米长的路段位于卡拉麦里自然保护区内。整条公路侵占保护区土地2475亩，侵占野生动物水源无数处。216 国道在春、夏、秋三个季节车流量很大，特别是在旅游季节，每日过往的各种类型的机动车逾千辆。夜间借助车灯，我们时常见到跳鼠、沙鼠、赤狐、草兔等野生动物横穿公路，野生动物被撞死的事件时有发生，尤其是小型动物的尸体在路面上随处可见，野驴和鹅喉羚等大型食草动物也难逃厄运。看似平常的国道，却成了野生动物的“死亡公路”。

　　平坦道路，暗藏隐患

　　野马放归初期，我们目睹了野马首次穿越公路，可谓历尽艰辛。显然，较之原野生境，公路是平坦坚实的，或许野马本能地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是沥青异样的气味，还是眼前疾驶的车辆引起了野马的警觉，我们不得而知。野马群来到公路旁，穿越前，头马先靠近公路探查，其他雌马和幼驹跟随其后。在距离公路20 米左右处，雌马和幼驹停下观望，头马则慢慢地试探着走上路基，四下观望。突然，公路上有车辆通过，头马受到惊吓，慌忙跑下路基，雌马和幼驹见状调头就向远处奔跑。后来，头马再次将马群带回公路附近。经过反反复复的尝试，头马终于能够自由穿越公路并躲避过往的车辆，但是胆小的雌马和幼驹仍然不敢走上路基。头马非常焦急，它先是跑到雌马身边用嘴接触雌马并发出叫声，接着跑上公路，一边叫一边回头看雌马，最后冲到公路对面。显然，头马是在向雌马示范如何“过马路”。这样的动作它在一天中重复了多次，足见其智慧和耐心。经过无数次的示范，整个马群最终顺利地穿越了车辆繁忙的公路。随着野马对216 国道日渐熟悉，野马群体往返公路两侧似乎已习以为常。可是，216 国道重修通车后，路况大为改善，车速明显提高，超载超速问题愈发严重，对野生动物的威胁进一步加剧。此路已非彼路，好不容易才适应了周遭环境的野马又一次面临生存危机。

　　为了生存，与车赛跑

　　普氏野马的放归地点位于216 国道311 千米处的西侧，距国道只有500 米左右，水源紧临公路，食物丰富区在公路的另一侧，野马每天为了饮水和采食必须频繁地靠近和穿越公路，这为野马的被撞埋下了隐患。其实，当初在为野马首次放归选址时，已经考虑到国道对野马可能产生的影响，但是水草相对丰美的区域实在难找了，所以才不得不选在国道附近。

　　国道建成后，由于受到公路微地形的影响，路基两侧的水分条件明显优于远离公路的区域，进入夏末，路基上的植物枯萎期明显晚于其他地段，适口性也较好，野马喜食的植物就集中分布在公路两侧。进入夏末秋初时节，野马习惯于采食路基两侧较为优良的饲草，有时在一个小时内要横穿马路五次之多，这对于那些应激性强的母马和当年新生活泼好动并且缺乏应对危险的经验的幼驹来讲，很容易因为惊慌失措四散奔跑而被高速行驶的汽车撞伤。216 国道重修时，为增加通过量和保证过往车辆平稳行驶，不但加宽了路面，路基也相应的加高，却根本没有考虑到开辟野生动物通道的问题，这大大降低了野马的通过速度。除此之外，野马活动是以群体为主，如果群内有一匹马过到路的另一侧，其他个体也会紧随其后，此时如果有车辆通过，后面的野马会不顾一切地向马路对面奔跑，此时如果司机不减速停车，危险就会发生。此外，当野马在马路上行走时，若有车辆驶来，多数情况下它们都会跑下路基躲避，但如果路基过高，一时很难下去时，野马就会在路面上乱跑，这时是最危险的。尤其是在夜间，野马在汽车强灯光的照射下，更加紧张，加之司机视线不佳，危险就更容易发生。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综上所述，寻找水源地和食源是野马穿越国道的主要原因，而疾驶的车辆则是野马的杀手。有人也许会问，为什么一定要在保护区内修建公路？的确，无论是从哪一种角度考虑，这可能都是一个错误，但错误已经成为事实，目前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让悲剧不再重演。

　　笔者认为，为避免再出事故，首先，应该在穿越野马活动区的路段内设立明显的限速标志，提醒过往司机减慢车速，以降低野马等野生动物穿越道路时的危险性，或者在一定路段内设置强制减速的设施，迫使车辆限速通过。这些措施在国外已实施多年并取得了很好的保护效果。其次，设置分段围栏。在穿越野马活动区内路面起伏大或急转弯的路段时，司机视野不开阔，可考虑在道路两侧建立简易围栏，阻止野马及其他野生动物在这些路段横穿公路，以防止发生碰撞。

　　再者，对野马常利用的水源进行改造，使其远离公路，尽量减少野马到公路附近活动的可能性，降低其上路被撞的风险。经过了六年艰苦的野外磨炼，野马已逐渐适应了新疆卡拉麦里地区夏季酷热干旱、冬季寒冷少食的严酷环境，但人类的文明设施又让它们遭遇劫难。野马命丧车轮下的惨剧让人们清醒地认识到，野马回归自然的道路上仍然布满荆棘。古人云，“解铃还需系铃人”，今人具有高度的智慧，也有关爱野生动物的诚意，需要的只是及时总结这一惨痛事件的教训，迅速采取切实可行的保护措施，相信回归自然的普氏野马仍然有着可期待的美好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