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保护藏羚羊平安通过公路挥交通的邹卓钢

　　“藏羚羊过公路，你能等一会吗？藏羚羊祝你一路平安”。志愿者以这种方式为藏羚羊通过青藏公路保驾护航。

　　导语：本书是绿色江河志愿者在可可西里的亲身经历、真情实感铸成的文字，他们的讲述让读者能触摸到可可西里的真实，让读者感慨康巴汉子真枪实弹血性男儿的顽强与坚韧……

藏羚羊的红绿灯

邹卓钢

　　2004年初夏，我偶然在一张深圳的报纸上看到绿色江河招募志愿者的消息，报道说在藏羚羊迁徙季节，每次挑选8名志愿者到可可西里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工作，同时在青藏公路上专门设立野生动物的红绿灯，为藏羚羊迁徙进行临时性交通疏导。此前，我对可可西里、藏羚羊的情况也有所了解，但感觉上距离是那么的遥远。而现在，这一切却变得这么近，几乎是瞬即可及！况且疏导交通正好是我们交通警察的本职工作。

　　当天晚上我在网上查阅了大量有关可可西里、藏羚羊、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的资料，更加坚定了我参加志愿者的信心。第二天大早，我将自己利用休假报名参加志愿者的想法跟交警局领导请示，原以为有一定难度，因为这个季节交警工作十分繁忙，所有中队长、科长以上干部均暂时不准休假。出乎我意料的是，局长竟然如此爽快地答应了，并对我说：维护交通秩序，保护人民生命和财产的安全是交通警察的本职；关爱生命，保护藏羚羊安全迁徙是交通警察本职的延伸。

　　藏羚羊迁徙的通道

　　每年6月中旬，青藏公路东侧的藏羚羊就像装备了电子钟，准时出现在青藏公路东南侧的山岗上。这些大都是6月怀胎的母羊，天生的本能促使它们在这个季节要朝着可可西里的方向迁徙，长途跋涉到卓乃湖、太阳湖、豹子峡集体产羔。至于它们为什么要集中产羔的原因至今都还是一个谜。

　　五十年前，青藏公路建成通车，穿过可可西里，把青藏高原切成了两个部分。从此，每年的产羔季节，青藏公路东侧怀胎的藏羚羊要两次跨越青藏公路往返，才能完成产羔的全过程。

　　青藏公路已经运行了50年，至今藏羚羊还不能完全适应。2001年青藏铁路开工建设，2003年，青藏铁路的铺轨车通过藏羚羊迁徙的地带。

　　过去，藏羚羊的迁徙没有通道一说，广阔的高原给它们提供了来来往往的自由空间。后来随着青藏公路的建成，人类活动的频繁，藏羚羊迁徙的线路受到约束。人烟少、地势适宜的地段成为藏羚羊通过公路的迁徙通道。到2001年，从昆仑山口到五道梁的100公里之间都有藏羚羊穿越公路。青藏铁路建设期间，通道被压缩到10公里，青藏铁路修筑起来后，铁路陡峭的路基阻断了藏羚羊传统的跨越式通道，留给它们的唯一通道只有从铁路的桥梁下面穿越。

　　青藏铁路与青藏公路几乎平行修建，铁路和公路对藏羚羊形成了双重的干扰。青藏公路2998公里处是藏羚羊传统的迁徙通道，与之相对应的是青藏铁路的五北大桥，是青藏铁路为藏羚羊预留的一处迁徙通道，虽然桥的长度只有100多米，但铁路和公路的间距相对较大，形成一片2公里宽10余公里长的缓冲地带，并有山岗遮挡，铁路和公路不能一眼对望，是藏羚羊穿越铁路唯一可行的通道。

　　海拔4700米的红绿灯

　　2004年3月，绿色江河正式向国家环保局递交了《关于藏羚羊迁徙期间在青藏公路上进行临时性通道试验的报告》。此前，绿色江河已经多次给国家环保局、国家林业局、青藏铁路总指挥部提交有关藏羚羊保护的报告和建议。报告强调，绿色江河经过3年的持续调查和统计，已经基本掌握长江源区藏羚羊在青藏铁路建设前、建设中以及建设后的迁徙规律，同时也证实青藏铁路所设计的藏羚羊迁徙通道存在一定的问题。在楚玛尔河两侧，2001年青藏铁路施工前，没有藏羚羊在产羔期间滞留现象；2002年，青藏铁路路基施工期间，我们观察到800只藏羚羊没有跨过铁路路基，就地产羔；2003年，青藏铁路基本完工，在2002年的同一地点，有1500只没能跨过铁路，就地产羔。青藏铁路、青藏公路已经成为可可西里东侧藏羚羊迁徙中的最大障碍。

　　2004年，绿色江河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志愿者计划进行协助藏羚羊连续跨越青藏公路和青藏铁路的试验，在青藏公路藏羚羊通过路段设立临时的红绿灯，进行车辆控制，平均每天拦车时间不超过一小时，共计一个月30个小时，摸索出一套协助藏羚羊连续跨越公路、铁路的规律和措施。如果试验成功，再通过国家环保局推荐给有关保护部门参考，建立一个长期的保护机制，解决藏羚羊迁徙与铁路、公路的矛盾。

　　该项目是在千里青藏线上设立的第一个红绿灯，这不仅仅只是为藏羚羊提供了一个安全迁徙的通道，也是中国第一次为野生动物的通行设立的红绿灯，同时表明了中国政府在野生动物保护和青藏铁路建设中环保先行的积极态度，将在国际上产生一定的积极影响。国家环保总局通过召集有关部委职能部门和专家召开专门会议，达成共识，批准了绿色江河实施这一计划。青海、西藏二地交警总队也首肯了这一做法。

　　绿色江河随即通过新闻媒体发出招募志愿者的消息，从数百名报名者中挑出了8名志愿者，通过相关培训后，6月19日到达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同时深圳职业技术学院研制并赠送的太阳能红绿灯也一同送达。6月21日，这组世界上海拔最高、也是世界上第一组为野生动物而设的红绿灯历史性地亮了起来。

　　藏羚羊过公路，请您稍等一会

　　6月20日，绿色江河志愿者也像装备了电子钟一样，准时到达青藏公路2998公里处，与可可西里保护区管理局的人员会合。

　　先期到达的可可西里保护区管理局的才达书记向我们介绍了藏羚羊活动情况。数百只藏羚羊已经在青藏铁路一侧聚集了好几天了，它们已经不能像从前一样轻松的走过这个区域，而是不断在此徘徊。对于藏羚羊面对的青藏铁路，我们能做的只是清理藏羚羊迁徙通道上的周边环境，让正在修建青藏铁路附属工程的民工停工，禁止一切车辆进入五北大桥及其周边地区，尽可能的为它们创造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同时进行不间断的观察，找出藏羚羊通过铁路通道的规律。开始，所有人对藏羚羊是否通过桥梁下的通道都没有底。

　　6月21日，绿色江河志愿者和保护区管理局的工作人员分成了4个组，分散在铁路路基和公路路基的观察点上，定点跟踪藏羚羊移动的情况。保护藏羚羊迁徙的行动正式开始。

　　迁徙的母羊陆续到达这里，它们每天早晨从东南面的山沟里出现，慢慢靠近铁路，面对无法跨越的高高路基，又顺着铁路从东往西移动，寻找通过铁路的途径。到下午，无奈的藏羚羊又返回南面的山沟。到6月下旬，藏羚羊产羔期在不断逼近，一些等不及的羊陆续开始产羔，这些产羔的情况每天都在发生。    6月21日早上8点，已经有800多只藏羚羊集中在铁路路基下，距离路基也就几米了，我们远远的趴在铁路的路基上用望远镜观察，用长焦距镜头拍摄记录。4个小时过去，羊顺着路基边上徘徊着，有时侯感觉它们要跨越路基，但路基太陡峭了，人都很难上去，更何况在松软地面上行走的藏羚羊了。羊群一会聚集，一会分散，终于有200只羊停在五北大桥下，没有像往常一样只是看一看就离去，而是定在那里。它们一会吃草，一会观望、一会卧下、一会站立，就这样持续了2个多小时。

　　“藏羚羊在2996出现，共150只”

　　“2999有50只羊在向五北大桥移动，速度很快”

　　“在五北大桥下已经集结了432只羊，准备过铁路”

　　这是铁路路基观测点的志愿者通过对讲机报回的消息。

　　在确认了绝对安全，积蓄了足够胆量，一只母羊鼓足勇气，走近五北大桥投下的太阳阴影，穿过挡住蓝天的建筑。我们不知道这需要多大的胆量和勇气，又是受什么力量的驱使，我想应该是一个物种天性的求生本能。

　　“藏羚羊已经走到大桥底下，开始过了。1只过来了，又过了5只，10只，30只，一共过了129只”

　　这是在青藏公路2998公里处观测点的报告。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第一只母羊的后面紧跟着上百只的羊，它们相互壮胆，相互簇拥，最后一起奔跑起来，卷起了阵阵沙土，只觉得是一股烟尘穿过青藏铁路的五北大桥，志愿者统计到有500只。这是藏羚羊第一次穿越了人工建筑。所有的志愿者和工作人员都在万分激动中欢呼中松了一口气，迁徙的藏羚羊总算有了一线的希望。

　　“藏羚羊已经靠近公路，离公路还有100米，建议拦车”

　　“藏羚羊向公路冲过去了，立即拦车”

　　当青藏公路上观察点上的志愿者和可可西里保护区的工作人员从对讲机中听到这个口令后，很快在藏羚羊即将通过的青藏公路两侧，按亮红绿灯，拉开一条横幅：“藏羚羊过公路，请您稍等一会”。我和可可西里保护区管理局森林警察格来，则以标准的指挥手势，示意汽车靠边停靠。当汽车一停下来，志愿者就跑上前去对司机说：“前面藏羚羊要过公路，你能停下来等一会吗”？同时送上我们制作的野生动物粘贴画等宣传品，由于动物形象可爱，制作精美，司机们都抢着往自己的车上贴。

　　青藏公路是中国惟一没有车匪路霸的交通线，司机相对都很纯朴和友好，只要明白了保护藏羚羊的道理，都是积极配合志愿者的工作，没有一个司机对拦车有怨言。

　　最出人意料的是军车。以往，志愿者们都不敢拦军车，只能眼看着靠近路边的羊群被吓走。这次，我们决定还是试试。没想到，看到我们拦车，军车立即停了下来，听了我们的解释，军人以军人的口令和速度，把停车的信息迅速从头车传到尾车，上百辆的车整齐的停下，带队的军官还在公路上帮助我们拦其他的车辆。志愿者上前表示感谢，一位上校军官说：保护藏羚羊也是军人的责任和义务。

　　有一天，一辆载有40多个德国游客的临时入境大客车经过，德国游客看到藏羚羊后都激动地下车拍摄，影响了藏羚羊的迁徙，我们前去劝阻和宣传。当他们发现中国有志愿者在做这样的自然生态保护工作时，都非常惊讶：中国人在追求经济发展的同时，也开始关注自然生态环境了！

　　当然，我们也遇到过极个别不配合的司机。一次，在另一拦车点的志愿者拦截一辆警车，没想到对方不但不停车，反而拉响警报冲了过来，一群准备跨越公路的藏羚羊全被吓走了。大家辛辛苦苦守候了一天，一般也就只能协助一群羊通过。这下子，一天的功夫白费了，志愿者和工作人员个个几乎气炸了肺。“邹sir，邹sir，有辆警车冲过去了，还拉警报，拦住他！”对讲机里传来志愿者愤慨的声音。我站到了路中央，并示停车手势。看见交警，这辆外地警车还是没敢硬闯。“你们没穿警服，是警察吗？”“你们是执行紧急公务吗？”“你们违反警务条例，驾乘警车不穿警服，非执行紧急公务鸣警笛，妄顾路边‘动物通道，请勿鸣笛’的告示。这种行为，群众是看在眼里，恶在心里。警察的威风不是这样耍出来的，而是尊章守法树起来的。你们这种行为是在给警察抹黑。”围观的司机和游客爆发出阵阵掌声，警车里的人再也坐不住了，只好下车道歉。说实话，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还有个别开着高档小车的，看到前面停了一长串的车，就想挤到前头去。这时，我会客气地请他退回去按秩序排队。若不听从，想就近插个位的，则调动群众情绪，问边上众司机：“你们答应吗？”群呼：“不—答—应！”效果奇好。

　　每一次拦车后，看到藏羚羊通过公路时，我们都激动万分。在藏羚羊通过后放行汽车时，看着长长的车流从我们跟前通过，所有志愿者和保护区管理人员，向着每一辆汽车招手致谢，司机也都招手回应，当成队的军车通过时，每一个军人都在向我们敬礼致敬。这是我们获得的最高奖励和最大的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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