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耕身

　　几乎在每一年的秋天，有关鸟道上的截杀、猎鸟者的狂欢或鸟儿悲鸣的报道，总会传出来。作为身在湖南的媒体人，我对这些没有理由无动于衷，然而总不见有改观的时候。

　　鸟儿是天空的舞蹈。“我多么欣慰，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飞过。”但那些布下天罗地网并持枪以待的打鸟者，显然不肯这么诗意。

　　湖南罗霄山脉有一条极窄的鸟类“迁徙通道”，每到秋季，成群结队的候鸟由此过境。但据一部12分钟的小型纪录片披露，这一被称为“千年鸟道”的生命通道，近年来沦为鸟类亡命之地。位于鸟道上的新化、新邵、桂东等县，自古有狩猎传统，许多人认为活鸟的血和鲜肉可以“大补”身体，因而捕鸟之风盛行，有村落一年捕获候鸟达150吨以上。职业捕鸟人也蜂拥而至，有些甚至是从北方随着南飞候鸟一路捕杀过来。

　　与此同时，有一类人群的出现让人匪夷所思，有关报道说：“这些人多是有钱有闲，来自长沙、株洲、郴州等地居多，开着豪车，带着美女和啤酒，提着鸟枪等先进装备来体会这种‘贵族’式生活，把打野鸟当娱乐，非常可怕。”

　　几乎在每一年的秋天，有关鸟道上的截杀、猎鸟者的狂欢或鸟儿悲鸣的报道，总会传出来。作为身在湖南的媒体人，我对这些没有理由无动于衷，然而总不见有改观的时候。何以至此？我注意到有人对当地治理不力的现象予以了充分理解，如“鸟道位于三不管之地，其经过的地方多是深山老林、地广人稀，且鸟群经过时都是深夜，打鸟人一见动静立马弃鸟和工具而去，森林公安去执法有生命危险……”真是这样吗？

　　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样的开脱，最让人出离愤怒就是这样的推诿！在一个治权无所不在的时代，请问什么叫三不管，什么叫深山老林？对于公安来说，有生命危险，就不用执法了？更重要的是，在一个枪支管理严格的国度，为何有那么多枪械一时可啸聚鸟道？到底是管不住还是根本在放纵，乃至坐收渔翁之利？

　　不论是鸟道上公然的狂欢，市集里公开的售销，还是活鸟大补的可怕民俗，如此种种，哪有一点治理违法猎杀候鸟的迹象？治理缺位，乃鸟道悲剧原因之首。这是必须严正指出的。

　　最新报道说，国家林业局已向湖南省林业厅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坚决查处有关违法行为。湖南省森林公安局决定，在桂东、新邵、新化等五县及环洞庭湖所有县市区，组织开展为期一个月的严厉打击破坏野生鸟类资源违法犯罪专项行动。在舆论大哗之后，这样的应对已属当然。然而我仍旧感到艰难。一个月的运动式执法，真可以扫尽顽疾？如果最终不能建立起更有效、更长效的监管机制，或政府仍未肯与民间团体并肩携手，则候鸟安全必然仍处于茫然未知之中。

　　对于猎鸟用于牟利，固然可通过严厉查处，以达“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的治理之效，但对于那些提着鸟枪、带着美女来体验“贵族”式娱乐生活，且不把获利当回事的有钱有闲者而言，又怎样让他们收起杀戮之心？

　　这样的追问当中还隐藏着一个更重要的疑惑：有钱有闲者当中是否也包含了有权有闲者？狩猎作为一种“富人的游戏”，是否同样也在成为“权力者的游戏”？当地的治理者或许能挡住金钱的诱惑，但如何能抵抗权力的爱好？如果这成为一种可能，我们又将如何期待千年鸟道上的和平与公道？

　　(作者系资深媒体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