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姆舍河是德国西部的一条河流，超过一个世纪以来，这条河见证了一个地区从工业心脏变成铁锈地带（废弃工业区）。可惜，它也从原本清澈见底的莱茵河支流变成了欧洲最大的“露天排污道”——一百多年来，居民的日常废水和工业废水无时无刻不在汩汩侵入。

　　环保意识的觉醒，德国人在这个昔日的工业重镇开展了名为“后工业景观”的项目，将废弃的工业设施改造成艺术区或直接融入生活区。然而如何处理整条埃姆舍河，还其自然本色，是个棘手的难题。德国人在努力。他们这些年正着手一项庞大复杂的“复活”工程：首先净化严重污染的河水，沿河新建超现代的地下排水系统，该系统用上了先进的“污水电梯”和清理机器人。编译/梁美兰

　　150年，河流变成欧洲最大露天排污道

　　德国鲁尔区的工业辉煌史可以追溯到150年前的“煤矿年代”。50万矿工衣衫褴褛、满面尘灰，冒着生命危险钻入越来越深的煤层，靠着双手将煤炭运出。那时，这句宿命论的话是矿工的箴言：矿镐让你有饭吃，也会随时拿你命。

　　如今，手工采矿业早已破产，这里绝大多数的矿井已经被关闭。

　　鲁尔区变成了工业“铁锈地带”，埃姆舍河也在遭受了严重污染之后臭气熏天。十多年前，一个污水净化机构——“埃姆舍协会”开始致力于这条河流的治理。59岁的Stemplewski是该机构的负责人，他带领着1500号人，想方设法把埃姆舍河中的污染成分全部清除出去。这是个巨大的挑战。

　　今年秋日里的一天，Stemplewski穿着胶鞋，站在桥上，指着依旧是褐色的河水说：“这就是埃姆舍河。”他附近的这片水域臭气熏天、死气沉沉，大量厕纸和安全套在泛着泡沫的水面漂着。

　　埃姆舍河流经老工业区的河段长80公里。屠宰场直接将动物内脏倒入河里，不远处的炼钢厂没日没夜地向河里排入重金属废物，再加上居民区人们的排泄物，这里成了欧洲最大的“露天排污道”。

　　过度采煤让地下土层变蜂窝状

　　埃姆舍河的悲剧背后是整个铁锈地带的悲剧。过去过度开采煤矿使得鲁尔区大部分地区的地表下沉，地下的土层也被一条条矿道钻成蜂窝状，结构极不稳定，无法建设地下排污道。无奈，19世纪时，政府只好选择了埃姆舍河充当露天排污道。

　　1901年，盖尔森基兴市暴发大规模斑疹伤寒流行病，病魔夺去了200条生命。医生警告，“埃姆舍河河水被污染变黑，原因主要是煤灰被大量倾倒入河所致。流过城市和农田的河水变得浓稠，插入河水的棍子甚至能直立不倒。”医生们怀疑，流行病的源头就是被污染的河水。

　　不过，从那以后，情况没有任何好转。曾经一度，埃姆舍河被用带刺的铁丝网围上，用专家的话说，那里成了“无人区”。

　　当地居民随手往河里丢塑料袋等垃圾的场面早已见怪不怪，有的甚至往河里投入废旧的沙发和雨伞。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偶尔有尸体在河上漂过。那是失足落水的小孩和大人们。即便是有水性的捕捞人有时也难于幸免，淹死在河里。

　　用高科技还原河流的自然本色

　　而今，环保意识的觉醒和先进的科技让人们有可能摆脱充满恶臭和梦魇的过往。

　　柏林墙倒塌之后不久，1990年，德国19省的官员和大量公司负责人齐聚一堂，商讨建立“埃姆舍协会”并起草了治理埃姆舍河的计划：使用高科技清除河上的垃圾，还原其自然本色。

　　目前，这项计划的第一期工程已经看到了成效。埃姆舍河上游的15公里水域恢复了从前的清澈。生物学家还在其中放养了用于实验的淡水虾和螺。

　　近几周，治理工程开展到了最困难的区域——埃姆舍河的主干道。工人们需要在沿河的地下安装直径3米的排污管，管道长达50公里。这条管道的首要功能是将重度污染的河水输送到几个污水处理厂。

　　此前有德国媒体报道，工人们每天早晨8点不到就穿着防泥防水的工作服到现场工作，他们一整天都要站在12米深的坑里开挖隧道。采矿业遗留的土层千疮百孔，意味着工作环境很危险，遇到塌方，工人很容易被埋被淹。这引发了德国社会的巨大抗议声音。

　　后来，挖掘机器人被派上用场，它们还能清理管道和发现裂缝。这种机器人由德国本土企业设计和制造，体积庞大，重达2吨，车轮驱动。

　　[模式] 政府、煤企和其他行业共担治理责任

　　埃姆舍河的治理由“埃姆舍协会”负责，该机构实行会员制和选举制。会员的组成包括：地方政府、煤矿公司和其他行业的企业。是一个公、私合作的机构。这些会员机构推出一部分代表进入“会员大会”，代表不同的会员机构。会员大会相当于一个国家的“议会”，从中选举出部分代表组成理事会，充当监督机构并负责选举出董事会人员。董事会负责一切日常事务和决策。埃姆舍协会的监管当局是环保署，该部门可以对协会提供决策意见。协会还设有投资委员会，负责筹款。

　　协会的资金来源主要有两大块：会费和外部投资。会费占资金的大部分。水污染越严重的地区，其政府和企业要缴纳的会费就越高。

　　据统计，协会总会费约60%的资金由各地政府承担，煤矿企业和其他企业各占余下的20%。

　　“污水电梯”如何运行

　　埃姆舍河要完全“回归自然”，有很长一段路要走。除了垃圾，河底下还埋有更危险的东西。

　　“我们需要仔细搜寻整个河道，为的是找出未爆炸的炸弹。”Stemplewski说。已经有6枚二战期间投下的炸弹在埃姆舍河其中长12公里的河段中被发现。

　　工人清理河道的过程，好比上演一部寻宝巨片。他们曾找到一个属于罗马军团的帐篷，还挖出过古代德国的日用品和一根猛犸象牙。

　　问题总是多过办法。整个污水清理系统需要河水保持流动，排污管的放置要保持千分之1.5的坡度，意味着每1000米的管道两端的高度差要达到1.5米。这样的高度差看起来并没什么大不了。但对于整条河来说，管道的两端高度差要达到75米（相当于20层楼房），就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工程需要3个提供抽取动力的泵站——也被称为“污水电梯”，每个耗资5亿欧元，目前在建。“污水电梯”安装在地表以下45米的深处。

　　“污水电梯”把掺杂着拖把、内裤等垃圾的浓稠污水抽进离心式水泵，在高速旋转的过程中，污水被送到40米高的地表。抽到地表的污水立刻进入下一道程序——净化。这个程序由几座大型污水净化厂来完成。埃姆舍河90公里的河道旁种植了大量绿植。在埃姆舍河流经多特蒙得市的区域，让河流重新自然化非常成功，这里现在已经有如田园牧歌。难以想象，仅仅几年前，一家名为“凤凰”的炼钢厂还在源源不断向河里排废水。

　　这项恢复埃姆舍河原貌的工程预算多达45亿欧元。不过，这些地区的一些居民似乎很留恋恶臭熏天的露天排污道，他们不愿意改变这种出门就是大垃圾场的“方便”居住环境。一些伤感的怀旧主义者甚至感慨：在野外举办烧烤活动，没有臭水沟，还真少了点味道。

　　大部分的居民还是乐意看到这样的改变。迄今为止，没有出现反对该项目的公众抗议活动。

（原标题：欧洲最脏河流的高科技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