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认为在现代的生活和生产方式下，达到“碳中和”只是乌托邦。但丹麦萨姆岛经过10年的努力，成功地向世人宣告，这并非不可能。

　　这是萨姆岛官方宣传手册上的一组数字：萨姆岛114平方公里，人口3889，海岸线长120公里，有着妙不可言的景观；岛上有3个秸秆供热厂和1个木屑及太阳能供热厂，11台大型地面风力发电机，10台大型近海涡轮风力发电机；岛上的电力消费全部由风机供给，70%的热能来自秸秆、太阳能及木屑这些可再生能源；没有交通环岛和红绿灯。萨姆岛通过利用无污染、可再生的绿色能源，使得能源生产过程中不再排放二氧化碳；同时对外输出其多余的绿色能源，来抵消岛上居民生产生活中的二氧化碳排放，最终实现零碳的目标。

　　那么这美好的理想是怎样变成现实的呢？

　　据当地人讲，15年前，萨姆岛就以出产土豆闻名。由于日照时间长，萨姆岛的土豆异常甜美，刚收获的新鲜土豆可以卖到1000丹麦克朗(约1128元人民币)一公斤，堪比黄金。岛上还盛产莓果和甘蓝等多种蔬菜，那时的农业和旅游业已然很兴旺。

　　然而，1996年当地一个屠宰厂的关闭，打破了这个小岛以往的经济模式，100多人在几天之内失去了工作。萨姆岛能源学院的经理拉森(Larsen)说：“即使现在，这种情况在丹麦其他地方，尤其是小岛也时有发生，一个对当地就业率有重要贡献的大型或中型公司一旦关闭，可能会给这个地方的经济发展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在这种情况之下，萨姆岛不得不寻求新的经济发展模式。

　　就在这个时候，丹麦当时的能源环境大臣斯文·奥肯(Sven Auken)发起了一场可再生能源竞赛，以岛为单位参与竞争。竞赛有三项要求：一是10年内实现100%利用可再生能源的目标；二是依靠现有的技术和设备；三是按照丹麦的国家政策框架实践，而不是靠政府的投入和补贴。这样的考虑是为了使新能源项目规划能和现有的热电厂技术和设备合作，如果项目试点成功，可以在丹麦乃至欧洲其他地方进行复制推广。参加竞赛的有包括萨姆岛在内的4个小岛和1个大陆地区。

　　拉森介绍，萨姆岛的新能源项目，是在当地一个环境教师索伦·赫尔曼森(Soren Hermansen)的组织下于1997 年发起的。索伦现在是萨姆岛能源学院的院长。拉森说：“索伦并非政府官员，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而是萨姆岛土生土长的居民。这也正是其成功的关键——能够与当地人进行有效的沟通。”为了推动这个项目，索伦挨家挨户去敲门宣传，希望让每一个岛民都参与到可再生能源项目中来。索伦曾经说过：即使你有世界上最棒的工程师，有充足的资金，但如果没有当地人的参与，火箭也是永远不会上天的。

　　萨姆岛的居民已经有400多年使用风车的历史，他们对风能这种可再生能源并不陌生。在岛上可以看到一些几百年前建造的风车，现在还运转良好。拉森说：“参与到项目中的岛民经常在一起开会，讨论规划，共同决策，每个人都有发言权。最终他们意识到，风电是可以赖以发展的经济模式，能使他们的腰包鼓起来。”于是，大家纷纷参与到风机的投资建设中。

　　一台陆地风机的价格大约为500万丹麦克朗(约人民币550万元)、一台海上风机的价格大约为2000万丹麦克朗(约人民币2200万元)。建造这些价值不菲的风机，不是由大公司或政府投资，而主要是靠岛上居民。有的风机是归一个岛民独资所有，也有的是几个人共同合资拥有。拉森说：“政府鼓励居民向银行贷款，购买风机股份，参与可再生能源项目投资。风机发电所获的收益，可以用来偿还贷款。”从2007年开始，这些风机所生产的电力已经远超过了全岛的能源消费，每年至少有40%的剩余电力，并入电网输送到其他地方。

　　据介绍，萨姆岛可再生能源项目第一个10年的总投资为6000万欧元，人均12万丹麦克朗(约合13.566万元人民币)。这些投资的80%来自当地岛民，10%来自政府，剩余的10%来自大能源公司。当地居民的全面参与并从中获利，也是项目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

　　除了风能以外，萨姆岛对太阳能和生物能的利用也颇有成效。岛上目前有3个秸秆供热厂和1个木屑及太阳能供热厂，分布在不同的区域。这些供热厂连接不同的村子，提供了全岛70%的热能。

　　在萨姆岛能源学院工作的德国工程师贝恩德(Bernd)介绍，以其中一个秸秆供热厂为例，这个厂每年燃烧1200吨秸秆，为300户人家供热，输热管道最远达到7公里以外的小镇。这个厂房设备投资为1200万丹麦克朗(约合1356.6万元人民币)，以合作社的形式运作，农民只需投资100克朗即可入股。农民把秸秆卖给供热厂，避免了焚烧产生的环境污染，还可以获得一定的收入，有效地利用了资源。厂房墙上的供货单上有详细的秸秆供货记录，贝恩德说：“有个叫做阿恩(Arne)的农民，75岁，自己独资拥有一个小供热厂，但依然履行之前签下的合同，定期给这家热厂提供秸秆。”

　　木屑供热厂也很好地回收利用了岛上的生物资源。在岛上可以看到，有很多被风暴吹倒的大树。这些树干被收集起来，统一由大型切割机粉碎成木屑，送到供热厂集中处理转化成热能。

　　由于太阳能利用的便利，新能源汽车在萨姆岛很受欢迎。一位驾驶电动汽车的司机说，岛上大约1%的居民已经开上了电动汽车，利用家中的太阳能光板充电，这能帮他每月节省两千丹麦克朗(约2255元人民币)的油费。目前萨姆岛上有3个加油站，4个充电站。电动汽车的保有量在快速增长，预计到2020年，岛上将有一半汽车是电动的。

　　萨姆岛的能源学院作为可再生能源规划机构，已经与包括美国、日本在内的很多国家尤其是岛屿开展了新能源合作。院长索伦多次应邀赴日本交流，日本海啸大地震后的重建，也吸纳了萨姆岛的理念。

　　那么，萨姆岛的模式有没有可能复制到中国呢？萨姆岛只是一个人口不到4千的小岛，如果将其模式复制到拥有800多万人口的海南岛，还能否成功呢？拉森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说：“着眼于当地，行动于当地(think locally，act locally)。不要完全照搬我们的做法，要探索适合你们自己的途径。”他还提到，去年中国一位副部长来此考察，表示回去后要在全国范围内新建400个小镇，每个6万人口规模，进行可再生能源试点。

　　中国可再生能源中心中丹合作项目首席专家卡雷(Kaare Sandholt)说：“萨姆岛的发展模式是当地人民自己选择的。不同的地方适用不同的发展目标，萨姆岛的模式也不会推广到整个丹麦。”萨姆岛的成功案例说明了，改变不光是来自政府层面的意愿，更是民众的意愿。每一个家庭和个人都希望有干净的空气和水，安全的食品，良好的居住环境。这反过来也促进政府制定出更符合民众意愿的规划。

　　据丹麦官方绿色品牌——绿色国度(State of Green)的数据，丹麦在过去的30年中经济增长80%，但能源消耗却维持不变。目前，丹麦33%的能源来自风能。据丹麦能源署介绍，2012年，丹麦国会制定了更有雄心的能源方案：到2030年不再使用煤炭能源；到2035年，所有的电力和供热来自可再生能源；到2050年不再使用石油燃料。宏伟的目标能否实现，规划很重要。绿色国度的媒体主管伊夫说：“即使政府换届，这个长远的能源战略也不会改变，因为95%的国会议员支持这个规划。”但他也表示，丹麦作为一个经济增长率远低于中国的小国，要实现这个规划，有很大的压力。政府要求能源公司严格按照规划逐步减少煤炭和石油的产量，并帮助消费者降低能源消耗。

　　作者：章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