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经济新闻记者 黎光寿 发自大连

  作者：黎光寿

  大连大孤山的名气，是因两次严重的事故而传开的。

　　一次是2010年7月16日中石油国际储运公司输油管发生爆炸，引发火灾和石油泄漏，给大连造成了严重的环境污染；另一次则是2011年8月8日台风“梅花”过境，两段防波提垮塌，危及堤坝上的福佳大化PX原料储存罐，央视记者采访时还遭遇冲突。

　　事故如魔咒一般“邪门”，一桩接着一桩发生。

　　8月29日上午，大连石化第875号储油罐发生了火灾，公开资料显示，当时发生火灾的储油罐里有800吨柴油。在大连港货运码头工作的工程师魏军（化名）说，大连石化厂区内密布油罐，他最担心附近的油罐爆炸，“如果爆炸，不仅仅是一个大连石化的问题，可能甘井子区甚至整个大连都没有了”。好在到下午1点20分左右，火灾被扑灭。

　　在大连，更大的威胁来自大孤山半岛。

　　石化产业“吞噬”大孤山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于9月3日驱车前往大孤山半岛发现，岛上以化工企业和船舶配套企业为主。化工企业主要包括大东西太平洋石油化工有限公司、凯飞化学、逸盛大化等化工厂，造船企业有斗山船机、熊川船机、韩国浦项、大洋船舶等企业。

　　在大东西太平洋石油化工有限公司厂区附近，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汽油味。出租车司机姚师傅介绍，5年前，大孤山半岛基本上还是一片荒凉之地，岛上只有几个小渔村，空气清新。

　　公开资料显示，已经入驻大孤山半岛的石油化工类企业达38家以上。石油运进大连以后，先储存在中石油原油储备库中，然后进入中石油大连石化和西太平洋石化炼油，副产品进入福佳·大化制成PX原料，PX产品在逸盛大化制成PTA原料，再到聚酯切片。一条完整的石化产业链的形成，彻底改变了大连 “有油头无化尾”的局面。

　　在大孤山的化工企业中，最重要也是最有争议的企业就是福佳·大化PX项目。《辽宁日报》2008年的一篇报道显示，福佳·大化PX项目串起了大连石化产业园区从炼油到PX，到PTA，再到聚酯切片的石化“黄金产业链”，填补了大连石化工业只有“油头”没有“化尾”的空白。

　　资料显示，福佳·大化PX项目年产70万吨芳烃，由福佳集团和大化集团合资兴建，2005年12月经国家发改委核准，2007年10月开始土建施工，2008年11月18日完成装置建设，2009年5月试生产，2009年6月21日正式投产运营。该项目占地80公顷，总投资95亿元，年产值260亿元，年纳税可达20亿元，是中国目前单系列规模最大的芳烃项目。

　　熟悉情况的当地人士表示，大孤山半岛的发展，首推《大连市老工业基地振兴规划纲要》。《纲要》显示，2002年年末，大连市原油加工能力达到1850万吨，是全国炼能最大的地区之一，其炼油产业的目标是2006年原油加工能力达到3000万吨，到2007年，石化工业产值达到810亿元，成为国内最大的炼油生产基地，技术和装备水平达到国际先进水平。

　　《纲要》指出，大连作为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的龙头城市，2002年当地化工企业有400家，但石化行业一直处于有油头无化尾局面。“要努力推进石化向下游深加工发展，争取大型乙烯项目的布局与建设”，由此，大连将大孤山半岛规划为石化产业园区，要求“经过10年左右的时间，建成全国最大的石油加工和石化产品深加工基地”。

　　大连市历年的 《政府工作报告》显示，2004年市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以大连石化、西太平洋两大石油炼制企业为基础，规划和推进具有国际水平的石化产业基地建设，重点发展附加值高的乙烯及其中下游产品和精细化工产品。2007年的报告中，第一次提到了福佳大化的PX项目，2009年的报告称福佳大化PX项目已经在2008年开车调试，大孤山半岛石化产业链条形成。

　　知情人士表示，大连市通过对大连石化的扩能改造项目，2008年，该厂年炼油能力达到2050万吨，引进西太平洋石油化工后，又增加了年炼油1000万吨的产能，已经实现了《纲要》中提出的3000万吨的年炼油水平，大连石化一个公司的产销值，在2010年就达到了850亿元，占到大连市年工业生产总值近五分之一。

　　化工厂夹在新城区里

　　“大连的气候是冬天不太冷，夏天不太热，春天特别短，秋天特别长。”65岁的大连人邵德善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介绍，大连属于受海洋影响的温带季风气候，“冬天要有寒潮才冷，极端的气温最低也就零下十四五度左右”。多年以来，大连多次登上中国最适宜居住的城市排行榜前列，成为许多人向往的休闲度假地。

　　历史资料显示，1895年，大连建城，始于俄国人，1905年日俄战争后，由日本人接手管理，直到1945年日本战败，这座城市才回到中国人手里。记者查询资料显示，大连市最早期的工业企业包括水泥厂、玻璃厂、油脂厂、化肥厂、石油化工厂和造船厂等，基本上是在日占期间建立的，但当时大连城市小，城市人口到1945年时才70万，企业规模也小，对环境影响有限。

　　1949年以后，大连进入了高速发展阶段，到2008年，城市人口达到612万，城市建成区达到505平方公里。2010年，大连市整合成立了普湾新区、金州新区，连同保税区，成为大连的新市区。《每日经济新闻》记者8月上旬在大连看到，从轻轨金家村站往北，到保税区车站的广大地域内，都覆盖着密密麻麻的住宅小区。

　　城市发展的结果是，许多原来在郊区的重化工企业逐渐被居民区包围。新华社报道称，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大连市先后下达33批涉及289个企业的搬迁计划，到2009年，已完成205个企业搬迁改造任务，腾出市内土地660多万平方米。这些土地大都新建了居民住宅区、商业服务区、公用设施或休闲娱乐场所。而搬迁的企业均已离开大连的市区，到了新的基地。

　　大连市规划局信息显示，大连市2009年~2020年的城市总体规划中以“Y”字形发展，构建“一轴两翼、一核多节点”的城镇空间结构。“一轴”是沿“哈大”交通走廊的东北地区区域发展中轴，“两翼”是沿渤海城镇发展翼和沿黄海城镇发展翼，“一核”即大连市中心城区，包括核心区、金州新区-保税区城区和旅顺城区，“多节点”即目前大连所属县市城区以及长兴岛经济技术开发区等。

　　大连市对化工厂和化工园区都做了规划，尽管远离大连市中心城区，但随着城市发展，它们距离新城区越来越近，甚至就处于新城区内。以大东西太平洋石油化工有限公司、福佳大化PX项目、逸盛大化PTA项目以及凯飞化学等公司为核心的大孤山石化产业园区，距离最近的金州新区最远处仅7公里，最近为3公里左右。《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看到，金州新区的楼盘正在成片成片地建设，靠近大孤山半岛的还有一片高档别墅。

　　公开资料显示，成立于2010年5月27日的普湾新区中的松木岛化工园区，是以大化集团搬迁改造为契机成立的专业化工园区，由海洋化工、石油化工、精细化工、合成气化工、化工产品深加工等构成。炮台经济开发区以食品加工、机械制造、建材等为主导产业。目前有外资企业23家，民营、私营企业286家，其中上市企业2家，规模企业52家。

　　金州新区在普湾新区以南，在大孤山化工园区西北部，冬天刮西北风时，金州新区正好处于普湾新区的下风向，夏天刮东南风时，则恰处于大孤山化工园区的下风向。

　　长兴岛位于辽东半岛西侧中部，渤海东岸，面积252.5平方公里，是中国第五大岛，原有户籍人口5万人左右。大连长兴岛从2005年开始开发，2010年4月25日获国务院批准升级为国家级经济技术开发区，今年9月10日，大连市政府宣布长兴岛被国务院批准为对外开放口岸。

　　9月3日下午，《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来到长兴岛。小岛风景十分美丽，许多养殖户在养殖海产品。在长兴岛管委会所在地三堂，一个又一个的楼盘拔地而起。在该岛的产业区，韩国STX造船厂是已建成的最大项目。正是下班时间，一长串大客车载着员工回宿舍。

　　官方资料显示，5年多来，该岛引进石油化工、造船和海洋工程、装备制造、港口物流4大主导产业共155个项目签约，投资总额3500多亿元。当地人告诉记者，有三家以上的企业已开工建设，正在建造储料罐的恒力石化在长兴岛投资达到250亿元，主要生产纺织配套的上游化工产品，项目建成后年销售收入将超过1000亿元。

    事故频发的大连石化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查阅了大连市安全生产监督局从2004年到2009年6月的事故快报，发现大连石化只发生过一次事故。该事故是工人在现场使用220V电压工作灯照明引发，造成2名铆工触电死亡。记者向大连市安全生产监督局申请查看大连石化2009年以来的事故记录，至今没有得到回应。

　　对居住在大连石化周边的居民来说，每一次事故都会带来惊恐和灾难。与大连石化一街之隔的523厂职工严女士告诉记者，在她记忆中，大连石化最早的事故发生在1984年，当时是分气装置发生爆炸，523厂多栋建筑物玻璃都被震碎了。采访中，大连石化信访办的两名工作人员脱口而出的就是这次事故。

　　严女士告诉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她知道的大连石化的第二次事故是2008年9月12日的一次爆炸，523厂家属楼的玻璃都被震碎了，居民气愤不过，声称要维权，最后不了了之。到“2009年8月20日晚上，大连化工厂内传出很大噪音，两个人面对面讲话都听不见”。这次噪音事件之后，周边居民开始维权，后来也没有结果。关于这两起事故，记者未能从大连石化和大连市安全生产监督局的事故快报中得到佐证。

　　2010年是大连石化的事故高发年，严女士告诉记者，除了众所周知的大连石化代管的中石油大连储运分公司“7·16油管泄漏大火”以外，从6月下旬起，大连石化本厂陆续发生事故，到年底共5起事故，分别是2010年6月21日，一个阀门飞离设备；6月30日，厂区内外飘白灰；7月9日，厂内一个高塔着火，7月11日该塔再次着火；12月30日，厂内设备冒黑烟。这些事故同样没有在大连石化获得证实。

　　严女士还说，2011年5月7日中午11点40分，大连石化内部发生过一次火灾，“这次事故只有厂内知道，外边看不到”。记者没有从大连石化官方核实到这次事故；到7月16日，大连石化新厂发生爆炸，随后发生了火灾，天上还下“油雨”。紧挨大连石化的一个小卖部店主告诉记者，7月16日的火灾整整烧了6个小时，天上满是黑烟，“后来天上下的油雨，就像北京刮沙尘暴后下的小雨那样”。大连石化承认曾经发生过该起事故。

　　2011年8月25日，大连石化又一次发生事故。“早上起来，发现外边起雾了，走到大街上一看，才发现浑身落下的都是粉尘。”严女士介绍，居民们找到了附近的街道办事处，本来和大连石化协商快要有结果时，8月29日的火灾又发生了。“我们住在这附近，就像守着一个大炸弹一样，随时可能就没有了。”严女士说。

　　不过，《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在大连采访时，许多人对记者说，大连石化尽管对大连城区是个很大的安全隐患，但其只是一家企业，在目前的厂区位置已有近80年历史了，在距离大连主城区东北方向13公里外的大孤山半岛，那里有更多的化工企业，并且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