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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公司中国代工厂被指排污污染环境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10月17日16:38  CCTV《新闻调查》

  中央电视台《新闻调查》节目2011年10月15日播出《苹果的另一面?》,以下为节目实录:

  解说:这是一家市值位居全球IT行业之首的巨无霸企业,每一款新产品上市都会引发全球粉丝彻夜排队等候;它的产品成为全球潮流,旗舰店甚至与奢侈品商店毗邻,这也是一家承诺确保供应链有安全的工作条件,确保工人受到尊重并享有尊严,同时确保生产过程对环境负责的企业。每年,它都会发布一份《供应商社会责任进展报告》,然而,随着这份名为《苹果的另一面》的调研报告于8月底的发布,在中国,美国苹果公司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马军(公众环境研究中心 主任):当我们仔细地去审视它的供应链的时候,我们发现在这里面不但是有环境污染的这些问题,而且在它的所谓的无尘车间里面还有很多职业暴露、职业伤害的这些问题,那么还有一些劳工的问题。

  解说:8月31日,由公众环境研究中心牵头的五家环保组织公布了一份美国苹果公司在中国供应链的污染地图,这是中国环保组织针对苹果公司所做的第二季调查报告,加上今年一月初第一季报告公布的污染问题,共有27家工厂在环境污染和劳工保护问题上黑榜有名,这些企业散布在中国的各个地区。调查报告指出在供应链的职业安全 环境保护劳工权益等方面,苹果公司都违反了自己的承诺,环保组织将苹果公司的产品称作为“毒苹果”。

  曾祥斌(自然之友武汉小组):那么其实我们也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大家苹果光鲜的背后,它其实有很多的环境污染的成分在里面,它们是通过供应链的方式把污染的成本留在了中国。

  解说:苹果公司的在华供应商是否如环保组织所言问题严重,苹果的另一面到底是怎样的形象?《新闻调查》随机选择了三家企业进行了深入调查。

  名幸电子(武汉)有限公司在环保组织的污染调查报告中榜上有名,环保组织在《苹果的另一面》中指出由于这家工厂的超标排污,工厂旁边的南太子湖受到严重污染。

  记者:在你们的调查过程中会发现名幸电子有哪些具体的排放污染的问题?

  曾祥斌:一个就是它们厂区附近的,一个排污口,一个污水口。我们4月15号那天去的时候恰好看到那个河面整个就是乳白色的,然后有一个小浆划过去的时候,一划,划那个乳白色下面的黑水就泛上来,然后有一个泡沫,而且有很刺鼻的难闻的味道,所以当时我们就拍了一些视频,然后也做了一些调查。

  解说:从公开资料中我们得知名幸电子武汉公司是一家制造高密度印刷电路板的企业,苹果、索尼、佳能等许多知名品牌的电子产品用的都是它生产的元器件,由于印刷电路板要大量使用电镀工艺。因此,生产过程中产生的废水会含有大量的重金属铜。

  曾祥斌:总铜的含量是4.27乘以10的3次方(毫克/公斤)。

  记者:比标准要高多少倍?

  曾祥斌:高有两三百倍。

  记者:这已经不是一般的。

  曾祥斌:是,不是一般的高。那么我们就可以基本上可以得出一个判断,就是说名幸有一段时间或者有一部分的污水,可能通过这个牛奶河排到了这个南太子湖。

  解说:名幸电子武汉公司会怎么回应环保组织的报告呢?9月底,我们来到武汉,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厂方对于此份报告表示不可理解。

  记者:有一些这样的环保组织、NGO组织,他们在这种污水排出口中发现了严重超标的重金属的排放现象,他们觉得这个是跟你们企业有关,所以你怎么看?

  松田孝广(名幸电子(武汉)有限公司 工场长):我们自己觉得有点遗憾,但是我们认为这个报告里面有很多失实的地方,有很多不符的地方。

  记者:具体哪些部分你觉得会有出入?

  松田孝广:我们公司含有很多超标物的废水并不是流入到南太子湖里边的,而是经过环保处理合格之后排到了长江里面的,我们从来没有向南太子湖排过工业废水。

  解说:名幸电子告诉我们:环保组织调查报告中提到的那个排污沟,只是用来排放厂里的生活用水和雨水,为了佐证自己的说法,厂方特地领着我们去参观了他们的污水处理设施,他们特别强调所有的生产废水都是经过环保处理后,通过特别管道排到长江。

  工作人员:我们公司处理过的废水就直接通过连接到我们公司的市政管网的管道排出去的。

  记者:这时候这个废水的处理已经合格了?

  工作人员:对,是合格了。

  解说:由于名幸电子否认曾经有工业废水流入南太子湖。那么,南太子湖到底是怎样的状况呢?我们去实地调查采访。

  南太子湖位于武汉经济开发区,直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一直都是周边居民的饮用水水源,九十年代开发区成立后,湖边建起了许许多多的工厂,水质也随之恶化。现在,湖水早已不能饮用,有三千多亩水面的南太子湖,被渔民承包去养鱼。

  万正友:东风闸开放就把汉江的水进来,把(南太子湖水)换了一遍,昨天才停,昨天下午才停。

  记者:要是不换的话,我们能也看得这么清吗?

  万正友:那要是不换没有这么清。

  记者:要是很长时间不换的话,湖水看上去什么颜色?

  万正友:黛绿色的,因为这么多下水道,工厂下来的水慢慢地湖水被污染了。

  解说:老万是在南太子湖养鱼的渔民,5个月前自然之友武汉小组来到南太子湖调研,就是请他划船带路的,因为经常发生死鱼,老万对湖边工厂的污染问题特别在意。

  万正友:这算是死得少的,我去年死了至少十五六万斤鱼,大量死鱼,一死都是好几万斤。就是上个月,前几个月,我每天要派两个船在这里捞死鱼。你看我捞的死鱼,在桥那儿堆的还有,就是那个骨头都还有,就是鱼渣子。

  解说:在湖面上大约划行了二十几分钟,老万带着我们来到南太子湖的另外一边。这是一条三十多米长的河沟,老万说这条河沟连接的就是武汉名幸电子和另一家造纸厂共用的雨水管道。

  记者:这是什么?

  万正友:就是名幸电子排出来的。

  记者:这是名幸电子排出来的?

  万正友:对,就是绿色,这个绿色就是。

  记者:怎么这么确定呢?

  万正友:带一点绿色,绝对是它名幸电子的,原来造纸厂放出来的水不是绿色,后来就成了绿色,那必然是名幸电子了。

  解说:知情人告诉我们,这个水泥桩上残留的绿色极有可能是名幸电子制造印刷电路板过程中常用的绿油,而在南太子湖周围只有名幸电子一家工厂才可能排放含有重金属铜的污水。

  严擘(湖北省武汉市环保局):南太子湖(如果有)铜的话,(湖边)这周围应该只有名幸电子。

  记者:所以会让我们有这样的疑问,这个排污口在湖边的这个沉积的淤泥里发现了那么高指标的重金属污染,那来自何方?那我们现在矛头只有指向这家企业。

  严擘:对,是的。

  解说:武汉市环保局介绍:由于名幸电子排放的重金属铜对环境有较大的危害,他们一直对这家企业重点监管,也曾在雨水排污口检测到铜含量超标。

  记者:为什么会在雨水的排污口,按理说它应该检测不到重金属的指标,但是怎么会在那样的出口发现这样的问题?

  严擘:我们分析,这个情况还是有它的一些,比方说就像有些工人,在有重金属的车间里面工作过,然后也许鞋底或身上带了一些粉尘,下雨的时候,还有飘落在厂区地面上的,随着下雨的过程中,也许雨水就把它冲击到雨水管网中,都有这种可能。

  解说:为了直观地了解南太子湖此时重金属铜的含量,我们在离排污口大约200米处也对湖里的淤泥进行了取样,委托武汉当地的一家检测机构来检测其中铜的含量。

  一周后,我们取样的检测报告显示南太子湖底泥中铜的含量是每公斤2.55克,这相较5个月前环保组织检测的数值要降低不少。但是,这个数字与长江中游主要湖泊底泥中铜的含量相比,仍然高出33至115倍,很显然,无论是环保组织的取样,还是我们的检测,南太子湖都被重金属铜严重污染,而这污染正是来自名幸电子。

  我们了解到,在环保组织的调查报告公布后,武汉市环保局也对南太子湖的湖水和底泥进行了取样检测,不久就会向社会公布。

  罗小强是苏州工业园区凤凰城小区的居民,自从今年4月搬到这个小区以来,她时常被一种莫名的气味而困扰。

  记者:你说的这个气味非常浓,它是一种什么味道,形容一下。

  罗小强:就闻到的时候,会感觉到非常地呛人,具体什么味道我描述不出来,也有点像农药的味道,然后身体的反应会很强烈,比如马上会感觉到这个喉咙疼、气紧、心慌、冒虚汗,还有的就是说感觉到,有时候眼睛会发凉。

  解说:几年来,凤凰城陆陆续续住进了将近3000户居民,作为凤凰城的新居民,罗小强在与邻居们聊天时才知道这种气味在凤凰城早就臭名昭著。2008年,凤凰城的居民们就锁定了气味的来源,他们把这种莫名的气体称作毒气。

  方应信(凤凰城小区业委会 副主任):2007年住进来之后就有这种味道,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公司排出来的,那么2008年好像是8月份左右,凤凰城业主有部分业主,也包括我,天天晚上吃完晚饭开车去查,最后确定的就是距凤凰城正东三公里地方有一个可胜科技公司。

  记者:你们也不是专业人士,怎么就能够排查,最后还确定那么有把握?

  方应信:我们在它周围绕了几圈,离开了这厂就没有什么味道,那么在它的下风口就有这种味道,在上风口没有这种味道,而且在工厂闻到的味和在我们小区闻到的味还是一模一样。

  解说:成立于2003年的可胜科技公司是一家台资企业,主要为一些国际著名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厂商做机构件和外观件的代加工。

  记者:一般会给什么牌子代工?

  黄永桔(可成科技(苏州)有限

  副总经理):比如说NOKIA 、APPLE或者是国内的联想这个都有。

  记者:这样的一个产品它是会产生什么样的排放?

  黄永桔:就是在喷涂的制成里面,可能就有这些喷涂的气体的,这些排放。

  解说:2008年8月,园区环保部门在屡屡接到凤凰城居民的投诉后,对可胜公司进行检测发现它确实存在气体超标排放。

  王学军(苏州工业园区管委会环保局

  副局长):它不达标叫非甲烷总烃,非甲烷总烃它主要是碳氢化合物,它还是一种低毒的物质,不是一个毒性很高的物质,其实乙烷、丁烷就是相当于我们的天燃气。

  解说:2008年10月,在环保部门的监督下可胜公司做了整改,在排气管道上加装了一些气体吸附装置,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环保部门很少接到居民的投诉,直到今年春天。

  方应信:有毒气的时候,大家都感觉到很气愤,投诉到业委会,都打电话,我们也打电话给环保局。

  解说:为什么在采取了有效的环保措施三年后,可胜科技公司又一次成为居民们的投诉对象呢?当我们抛出这个问题,可胜公司显得很委屈。

  黄永桔:现在一个比较无奈的地方就是说,我们是符合工业区的标准,而且居民鼻子,大家有敏感不敏感,那也是某部分的人,所以说,你要用居民区的标准去弄,就会上上下下,我们只能就在工业区里就符合工业区的标准。

  解说:黄永桔认为由于规划问题,可胜公司离居民区的距离很近,而作为工厂,他们的气体排放执行的只能是工业标准,而不可能是居民区标准。但是,几年来一直,对可胜公司重点监控的环保部门并不认同可胜方面的解释。

  王学军:那么在检查过程中我们采样,也发现它有超标的情况。

  记者:也就是在2011年,它的排放又超标了。

  王学军:它有超标的情况,对。

  解说:凤凰城居民在对企业的监督中发现可胜公司的环保设备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工作,同样,环保部门在检查中也发现了这些问题。

  方应信:我们发现它有的活性炭处理设备里面,都没有活性炭,几乎都在直排。

  记者:那等于是连必要的这样一个环保的处理措施都没有?

  方应信:我认为是这样,有一次我们看到水喷淋系统十台机器没有一台里面有水的。

  王学军:其实我们在执法过程中也发现,企业在环境管理中是有问题的,有时候我们也会发现,它那个管路有一些小门就开开,洗涤塔也有,比如说水我们一看很浑浊的情况也有,所以就是这种管理的问题带来了排放的问题。

  解说:针对可胜公司存在的管理漏洞,园区环保局下发了限产整改通知书,可胜公司承诺在9月底让废气不再困扰凤凰城的居民。我们在可胜提供的改善方案中也看到:公司的整改措施都已经在9月15日提前完成,可是,就在9月下旬我们采访期间,凤凰城居民一直向我们抱怨:他们并没有感受到可胜公司在废气排放方面有任何改善。

  罗小强:如果企业有良心的话或者你重视社会责任感的话,希望它们有一个比较好的改善。

  解说:在节目播出前,我们对凤凰城的居民进行了短信回访,他们反映说,即使在国庆假期,凤凰城的味道仍然很严重。

  如果不是有人带路,我们很难找到这样的偏僻之处,也很难相信这里会有人居住,我们要找的是一个叫崔广双的工人。两年前,他因为所在工厂违规使用化学溶剂而中毒受伤。

  记者:吃住睡都在这屋了?

  崔广双(联建(中国)科技有限公司

  原员工):对。

  解说:那次中毒让崔广双落下了十级伤残,家中散落着各种中医按摩针灸的书籍。崔广双告诉我们:由于药费很贵,他很少去买药,每每身体不舒服时,就自己对照书本做做按摩来缓解病痛。

  记者:现在身体状况怎么样?

  崔广双:我们一遇到天气乍冷,腿关节、膝关节、肘关节,那种滋味真难受。

  记者:原来会有这种症状吗?

  崔广双:原来的话应当没有,我人瘦,我喜欢蹲下去,蹲下去以后几分钟想站起来的话,必须扶着东西站起来。

  解说:崔广双今年43岁,2003年他从老家来到苏州,在一家名叫苏州联建科技的公司做电工,2009年5月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一些问题。

  崔广双:感觉到有手麻脚麻的现象,而且有时候四肢,感觉到腿无力。

  解说:不仅是崔广双,当时同在一个车间工作的很多工友都有类似的感受。

  贾景川(联建(中国)科技有限公司

  原员工):这个手一天到晚,手一直都不干,感觉没有什么力量,到哪个地方都想躺一躺,感觉都很累,每天都这样。

  解说:在员工们的强烈要求下,联建公司组织员工统一去体检。体检的结果让许多人大吃一惊,原来这些员工的上下肢周围神经受到了损害,从而导致肢体周围神经的传导速变慢,四肢瘫软乏力,医生给的结论是上下肢周围神经源性损害。

  贾景川:四肢末端的神经都是有问题的,打个比方说,这个东西冷一点热一点,但是有问题的人,可能反应就比别人慢半步。

  解说:在这次体检中有137名员工被检查出患病,苏州工业园区紧急成立调查组,很快把焦点集中在一种名叫正己烷的有毒溶剂上。

  贾景川:我们检查出有毛病的时候,那时候已经都使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了。

  解说:正己烷是一种化学溶剂具有一定的毒性,会通过呼吸道、皮肤等途径进入人体,长期接触可出现头痛、乏力、四肢麻木等慢性中毒症状,严重的甚至导致死亡。

  记者:你们实际上从事的是一个相对危险的工种,有没有告知过?

  贾景川:没有。

  记者:从来没有?

  贾景川:没有。

  记者:有没有叮嘱过像你们这样一线工作的工人要注意一些劳动保护的措施?

  贾景川:没有。

  解说:我们从资料中可以看到:联建公司的员工在工作时穿戴了防尘衣帽,也戴着手套,这些,是不是相应的劳动保护措施呢?

  崔广双:像我们一切的保护措施,也就是说针对产品质量要求来做那种保护的,首先是无尘衣,然后是戴个一次性口罩,是防尘的,不是防毒的,然后就是一次性手套。手套是防止你手上有什么脏污的东西粘到玻璃上去,是这种的防护,而不是针对员工健康角度考虑的防护。

  解说:联建科技有限公司是一家生产电脑显示屏、手机屏幕为主的台资企业。当时发生正己烷中毒事件的车间是从事手机屏幕擦拭工序的。

  记者:是我们常用的iPhone手机的触摸屏吗?

  张立昇:是。

  解说:从2007年开始联建公司成为苹果手机触摸屏的供应商,2008年8月,为了提高生产进度和产品质量,工厂要求工人用含有毒性的正己烷取代酒精来擦拭手机显示屏。

  贾景川:就是用这种化学溶剂的时候,我们的良率能达到96% 98%,以前的时候没有用这个,只有40% 、50%的样子。

  记者:废货率低了。

  贾景川:是的,就是利润大了。

  解说:那么,是联建公司擅自使用正己烷,还是苹果公司也知晓此举呢?

  记者:这样的一个工艺上的调整,需不需要报告给苹果公司?

  张立昇(联建(中国)科技有限公司

  副总经理):应该是。

  记者:他们有驻厂代表?

  张立昇:驻厂代表,也有工程师在这边协助。

  贾景川:投产的时候,苹果人天天在这儿看我们这生产工艺各个方面,也都在监管,并且我们在二楼的一个车间,大概有五六百个平方吧,专门隔开,专门给它做的。

  记者:细小的工序变化都是需要征得上游公司的同意的,我相信你应该知道。

  张立昇:这个是代工厂应有的遵守的动作。

  贾景川:我们想改变它原有的工艺,但是也必须要经过它的驻厂代表同意,并且说还得要出来相应的检验报告,说改变这种工艺,擅自改变的工艺,不会对它的产品品质造成问题。

  记者:严格按照它的工艺流程来进行?

  张立昇:一定。

  记者:再进一步说,你们如果擅自用正己烷是不可以的?

  张立昇:假如说以工艺上规定的执行的标准,我们是不能在制造过程,随意变换动作。

  李易(中国移动互联网产业联盟

  秘书长):大家都知道,苹果代理商在中国做任何事情,你别说你到北大图书馆去开一个小店,你哪怕就在门头上把你的LOGO的颜色换一下,把你的背景换一下,这都必须得苹果批,不批你都不能动的,(苹果)对零售渠道做这么一点点事,都是要管的,所以说别说改变一个工艺了,(联建)一定是在(苹果)的默许下,代工厂才敢动,否则的话,这个责任是谁也不敢承担的。

  解说:工伤鉴定中,这137名中毒员工分别被鉴定为八级到十级伤残,其中崔广双被定为十级伤残,贾景川被定为九级伤残。

  按照国家的相应法律法规,联建公司给予了这些中毒员工工伤赔偿,根据伤残等级的不同,这些员工获得了8万至14万元不等的赔偿金作为终身补偿。

  除了我们实地调查采访的三家企业外,我们还在环保组织的调查报告中看到了广州名幸电子、昆山凯达电子和鼎鑫电子、太原富士康、揖斐电电子北京公司等苹果代加工企业给当地环境和公众健康带来严重的威胁。

  马军:它的产业链里面污染最重的这样一个,对环境影响最大的这一部分都在中国。我们可以看到之前可能集中在珠三角,后来到了长三角,那么从长三角,这次我们的调查发现它已经到了中部地区,甚至到了西部地区,从南方也进入到了,我们北方的这些区域,这样的污染的整个的范围已经大大扩展了。

  记者:我在整个的采访过程中会有一个很深的体会,苹果在我们每个人心中它是高科技的、智能化的、人性的、绿色的、环保的这样的一个有光环的,有魔力的这么一个形象,但是在实际的生产过程中,特别是在代工工厂发生的事情,又跟它标榜的形象相去甚远。

  马军:这是整个的IT产业都存在着这样一个问题,也就是说大量的企业,它在生产加工的过程中间,实际上不能够完全达到环境的标准,而与此同时这些品牌越来越多的外包生产,那么在这样的一个状态下,如果(品牌商)只看产品的质量和价格,特别是价格的话,那么实际上,它在某种程度上将会促使这些供应商企业,降低它的环境成本、劳工保护的成本,这样的话,它降低成本以后,就可以赢得(品牌商)的订单。我们的环境管理本来就不够严格,那么当这样的一个供应链的采购,又形成了另一个逆向推动的时候,实际上使得(供应商)进一步地降低环境标准,那么这个合力,我觉得是中国的环境所不能承受的。

  解说:今年年初,贾景川、崔广双等几个中毒员工给苹果公司写了一封信,讲述了中毒事件造成的伤害,他们希望苹果公司能够严格监管代工企业的违法行为,并且为受害者出面争取应有的赔偿。

  贾景川:我们也希望苹果跟供应商一起承担这种责任。

  记者:你现在受的这种伤害跟苹果会有什么关系?

  崔广双:肯定与苹果有关系,虽然是间接的,做的产品毕竟是苹果的,我们受伤残,应当来说,苹果应当站出来替我们说句公道话。

  解说:和联建的中毒员工一样,凤凰城的居民们也曾向苹果投诉过可胜公司,但是,这些投诉从未得到苹果的回应。

  记者:但是人们会觉得,一个小区旁边的一个企业排放,你们就跟苹果联系起来,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

  方应信:我想这不是小题大作,这个问题是很正常的,从这个行业链条上面,能推断出一个东西,能发现一个东西,最终得益的就是苹果,得大益的就是苹果。

  记者:这是一个市场规则,市场经济。

  方应信:是市场规则,难道不要求肩负社会的责任吗?

  解说:那么这些下游供应商出现的问题,作为上游品牌商的苹果有责任为此负责吗?

  苹果是一个典型的品牌输出企业,只负责研发设计和营销,在全球经济一体化中,苹果公司凭借技术创新管理创新和充分利用产业链,成就了王者之道,这样一个市值位居全球IT行业之首的电子帝国,没有一家自己的工厂,小到一颗螺丝钉,也完全由代工厂进行生产。研究者发现:由于苹果拥有最核心的创意和技术,因此掌握了整个产业链的话语权,也获取了最大的利益。

  李易:比如说它的这个苹果的iPad,它是499美金,那么这是零售价,499美金这个里面,实际上经过行业的拆机分解之后,它实际上这个整个成本是299美金。实际上就是说,苹果在零售这一段它拿走了两百美金,从供应链上讲呢,富士康给苹果做这样一台机器,它挣多少呢?是5美金,富士康在整个苹果的供应链里还算比较有话语权的,它也就挣五美金,那么剩下来大家就可想而知,这么多元器件的供应商,还有这种发包的、分包的,那这些人能挣多少钱呢?

  解说:由于处于产业链的下游,即使像名幸电子是全球印刷电路板行业的佼佼者,可胜科技在软板业界处于领先,联建公司在全球手机液晶屏代工界占据重要地位,它们也无法与苹果平等对话。

  张立昇:作为代工厂,对我们来说,也是真的是战战兢兢的,这个是因为这个产品的要求特别高。也不太好做,也不太好赚,是的。

  记者:钱不好赚。

  张立昇:是的(钱不好赚),因为我们现在目前所有的成本在上升,原材料也在涨价,我们的单价反而下降。

  李易:但是今天为什么还义无反顾地要在这个里面待着呢?今天我们这个消费电子市场全球来看,都是一个供大于求的这个市场,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就是说至少你参与苹果供应链你还是能收到钱的,就是你做完了,至少我是肯定能保证你能收着钱的,那么现在很多情况就是说,你做完之后,你还不知道能不能收到钱,那么跟其它(品牌)比,给苹果做(代加工),苹果当然是属于最好的了。

  记者:你刚才说的这种战战兢兢,简单地理解就是说,不能得罪这个客户?

  张立昇:我并没有这样说,因为我们是属于合作模式工作,还是属于合作模式工作,因为有这个合作模式,可以让我们这么多的员工有工作可以做,可以维持基本的生活的需求。

  解说:一方面像苹果这样的核心企业,在经济贸易上强势控制了下游代工企业;另一方面,它们又巧妙地规避了可能产生的法律责任。

  王中美(上海社科院世界经济研究所

  副研究员):就从法律关系上,它不需要为下游企业的过失或者过错承担任何的责任,这个是现在的最普遍存在的全球这个产业链的一个关系。

  李易:没有任何这个法律依据证明(工人)和(苹果)之间是有什么关系,因为他和它签的这个合同,工人们签的合同是和这个工厂,是吧。你跟我苹果有什么关系?没有任何关系,对吧,就像我们盖一个楼是吧,那你说你工人从脚手架上摔下来,那你肯定找这个施工队,你找我这个房地产公司干吗呢,对不对?,我并没有跟你之间发生直接的要约。

  记者:换句话说,如果这样的受伤害这样的工人,他们想去告苹果的话,也是欲告无门?

  王中美:从法律上来说是没有办法的,因为跟他们,直接建立劳动用工关系的是联建,而联建也不是苹果的子公司或者是分公司,它是一个独立的中国法人,所以他也只能去告联建,是这样的。

  记者:在国际上有没有这样的一些先例或者是这样一些法律法规,我们可以来因循一下,对于这样下游企业、代加工厂,发生了这样一个因伤致残的事情,我们可以找到它讨一个说法,国际上有没有?

  李易:正因为是没有,所以更多的是需要像(苹果)它这样的领袖级的企业,更多地以社会责任以社会公民的这种角度来对待这件事,所以说这个事就是两面。如果从客观法律上讲,肯定是没有关系,但是从道义和道德上讲,苹果一定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解说:虽然苹果公司对其供应商没有法律上的责任和义务,但是苹果却非常强调它对供应商的社会责任。每年,它都会公布一份《苹果供应商社会责任进展》,甚至苹果还公开表示:确保供应链有安全的工作条件,确保生产过程对环境负责,无论苹果产品是在哪里生产,苹果确保最高标准的社会责任。

  马军:这个承诺就是说,它承诺执行了世界上最高水平的社会标准,那么很显然,这个标准里面它是包括了三大块,也就是说,环境是要对环境负责的,工人要保证他的职业健康和安全,那么对于劳工要给他们尊严。但是我们可以想象,当你小到一个螺丝钉也是由别人去加工生产的时候,而你又不能对你的供应链,进行有效地管理的时候,你无论作出什么样的承诺,它都是一纸空文。

  王中美:我们也知道(苹果)它始终走在非常时尚、高端和现代这样一个产品的理念和形象设计上,所以呢,这样的一个对于社会责任的一个公布和表示关注,也是为了它的这个产品形象,实际上是做一个辅助。

  记者:所以你觉得只是一种姿态而已?

  王中美:我个人认为只是一种姿态。

  马军:我想核心的这样一个问题,我们必须要看到就是中国的环境监管不严、环境诉讼难、违法成本低,这些是造成我们的这些存在着这么大量的环境问题的一个主要的原因。那么当苹果这些大品牌决定将这么大量的这些生产都外包到发展中国家的时候,它就必定要面临着选择:那么选择一就是利用这些环境监管的漏洞和这些污染企业去携手,那么最大化它自己的利益,它还可以做出另外的一种选择,就是通过它自己的绿色采购形成一种推动力,去促进中国污染问题的解决,能够成为一个正向的力量。

  方应信:我认为苹果它在选择供应商的时候,它应该对供应商的审查应该有严格的规范。

  记者:这种规范不应该只体现在产品上一系列的东西。

  方应信:包括工人的这个管理、工人的薪水、工人的福利,包括环境排放,这上面都应该有。

  记者:这是你希望苹果要做的?

  方应信:这不是我希望苹果要做的,我认为这是国际的大型企业都应该要做的。

  解说:作为世界工厂的中国正在经历自身的转型之痛,大规模生产企业环境问题的出现与中国在国际经济结构中的地位息息相关。因此,更要加强对跨国企业的制约,才不至于其因资本的贪婪本性而迷失方向。这些制约力量包括地方政府的政策执行力、环境执法者的监管力、公民环境意识提升以及环保组织的发展等多方面因素。

  马军:中国正在经历一个高速的工业化的过程,在今天的经济全球化的过程中间,中国成为最主要的一个世界工厂消耗了很多的资源,同时把这些污泥浊水留在了我们自己的土地上,这个过程是不可持续的。

  王中美:就是以前我们强调,我们创造一分钱的利润,可能已经为别人创造了一元钱的利润。我们在全球的利润率里头只占很小的一部分,但是现在我们更要关注的是,我们为了这一分钱的利润,我们可能要承担多大的成本?

  马军:要解决这样一个问题,像苹果这些大型品牌这些企业,它们需要作出努力,消费者应该关注这些问题,但与此同时非常核心的(是),我们的地方政府部门实际上是守土有责的,那么他们应该加强监管,如果我们要做一个世界工厂,那我们也做一个清洁生产的世界工厂,我们不能变成世界的下水道、世界的垃圾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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