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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业资源枯竭致渔村衰败 渔民弃村贷款城里买房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1月17日13:59  潇湘晨报 微博
 黄兴岛上,被闲置多年、无人居住的房子随处可见,原本近3000人的小岛如今只剩下百十人居住。如果不是因为几只鸭子和小船的存在,不会有人感觉到这里还有人居住。    黄兴岛上,被闲置多年、无人居住的房子随处可见,原本近3000人的小岛如今只剩下百十人居住。如果不是因为几只鸭子和小船的存在,不会有人感觉到这里还有人居住。

  曾经,只需摇着小舢板,一网就可打上来200斤大黄鱼;如今,大黄鱼几乎在近海绝迹,外海捕到的大黄鱼要三四百元一斤。近些年来,渔船不断升级,出海也越来越远,但收获依然越来越少,东极渔业岛不可避免走向了凋零。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不愿出海,越来越多的渔民选择离岛进城。在渔民为城里的房贷发愁时,海那边的渔岛上,几百栋房屋被废弃,在时光的冲刷中破落。文、图/本报记者方兴 舟山报道

  [档案]

  东极

  东极,位于舟山群岛最东端,即中街山列岛,由庙子湖、黄兴、青浜和东福山4个有人常住的大岛和其他24个小岛组成。其中,东极镇政府驻庙子湖岛。庙子湖海域是我国著名渔场——舟山渔场的重要组成部分,渔业是东极镇的基础产业和支柱产业。

  A  “即使捞到 也是不大的货”

  元月10日,一脚踏进位于舟山市普陀区沈家门中兴路127弄的家,52岁的老渔民郁忠良倒床便睡。

  此前10天,他出海捕鱼,在船上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他所在的渔船分为六股,他占两股,是船老大,职责除了掌舵,还是总指挥——船哪天出海,往哪里开,航行多久折返渔港,谁做什么事,都由他决定。

  元旦当天,他带着另外四位入股的渔民和自己雇用的一个伙计,出海捕鱼。按照惯例,渔船在上一次捕捞回港、停靠码头卖掉鱼后,就已经灌好柴油,买好冰块,等待下一次出海——冰块用来保鲜鱼,柴油是渔船的动力。

  这次出海,郁忠良确定的目的地是178号海域。

  这片海域位于舟山东北方向,属于东海中国境内。这片海域往西两个海域,便是长江口的崇明岛,往北两个半海域则到达中韩海域共同作业区。

  郁忠良有34年捕鱼经验,他说,舟山东北方向这片海域的鱼最好吃,“鱼刺没有东边的那么硬。”

  起锚、离港。行驶10多个小时后,有人提议撒一次网。郁忠良看了看海面上密集的捕捞船,否定了这个建议,“即使能捞到一网,也都是一些不大的货。”

  经常出海的人,会把鱼说成“货”,“货”决定他们的收入和生活品质。

  郁忠良的渔船一直往东北方向开,途经海域,有不少渔船下网。

  到了第二天中午,郁忠良看到周围的渔船少了很多,下令放网。

  渔网放下,很快在海水中隐没。渔船以最低速度拖网行进。甲板上,大家都忙开了。

  所有人都希望这一网有所斩获。郁忠良雇用的那名工人,每天工资300元。渔船要烧柴油,油价每吨8500元,一吨装6桶,渔船每5小时要烧掉1桶。除去这些日常开支,价值60万元的渔船每年都还要购买人身财产保险。——这些开销,都需要从捕捞上的“货”中支出。

  网起,鱼在甲板上跳跃。没有带鱼,没有大黄鱼,小黄鱼和墨鱼很少,米鱼很多。米鱼没有小黄鱼、大黄鱼、墨鱼和带鱼卖得起价。

  郁忠良没说什么,渔船加速继续往东北方向行进。每走4个小时,渔船撒网,3小时后起网,分拣鱼,休息,再撒网……就这样连续作业四天三夜,郁忠良看了看捕捞量,决定返航。

  B  “鱼斗不过人,等着绝迹”

  渔船返航至东极镇附近海域时,郁忠良和伙计们不断朝岛上张望:那是他们生长的地方。

  郁忠良是黄兴岛人。黄兴岛上,南岙、庙岙和磨里三个村寨,在西边海岸由南往北一字排开。

  庙岙山下,两侧延伸出来的山如同一个母亲的臂弯,将海湾的码头搂在怀中。站在码头观望,一栋栋楼房沿着山坳整齐地排列而上。

  黄兴岛居民、67岁的黄再龙见有渔船靠岸,从屋里走了出来。

  “大部分房子都没有人住了,有的十多年都没有人来看过了。”黄再龙指着山坳里的楼房说。

  黄再龙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现在都搬到舟山本岛的沈家门居住,他和老伴舍不得离开黄兴岛,依然在这里“留守”。老俩口在门前地上种了一点蔬菜,经常驾着自家小船在附近海里捞点鱼虾,日子过得很平静。

  黄再龙家的冰箱里,有两条黄鲳鱼,两条海鳗,这是他去年捞获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这些鱼很常见,如今可难捕到了。”黄再龙说,这些鱼他平时舍不得吃,到过年的时候才吃。他家正南边,是中街山渔场。不过,渔场已经名存实亡。现在,他如果想捕鱼,得到100多公里外的大西寨岛附近,但是,“一网上来,收获不到80年代的两成”。

  住在黄兴岛上的,还有75岁的周大华和65岁的周大利兄弟。

  他们说,上世纪70年代捕鱼,只需摇着小舢板,一网就可打上来200斤大黄鱼,水产公司来收购时,价格只有几毛钱一斤;到1980年代,大黄鱼还很多,收购价格涨到了每斤几块钱;1990年代,大黄鱼急剧减少,收购价涨到每斤几十块钱;近十年来,几乎见不到大黄鱼了,外海捕到的大黄鱼要三四百元一斤。

  时间在向前推进,收购价在不断上涨。与此对应的,是越来越少的收获,以及不断升级的渔船。

  郁忠良的父亲郁永全记得,1980年代初,黄兴岛渔民从摇橹换到了12马力的机动船;1985年,岛上第一次出现了80马力的柴油木船;1990年代初,200马力的木船出现了。

  “1996年左右,铁船替代木船,动力达到350马力。近3年,常见四五百马力的捕捞船,到外海很远的地方去捕捞了。”黄兴经济合作社社长黄寿滨说,二三十年前,大黄鱼、小黄鱼、墨鱼、带鱼是舟山群岛内海产出的四大经济鱼类,如今内海已很难见到这些鱼的踪影。

  据国家海洋局前局长孙志辉介绍,由于过度开发,目前中国可利用的滩涂和浅海已经饱和,70%的沙质海岸侵蚀严重,50%以上的滩涂湿地丧失,近海大部分经济鱼类已不成汛,过度捕捞、污染和生境破坏等造成了海洋生物资源日益匮乏。

  现在的庙岙海湾里,成片成片的浮标下,是一些放养的作物。周大利不再出海捕捞,他在海边的水池里养了一些石斑鱼,鱼苗是从外海归航的捕捞船上买来的,每斤60元,长5公分一条,如今养到20公分。

  “附近海域根本捕不到石斑鱼了,这些石斑鱼上市的话,价格不菲”,周大利说,他希望能赚一把,然后洗手上岸,不干了。

  周大利的水池附近,一艘捕鱼船在海面游弋,船尾的渔网清楚可见。他抱怨说,如今捕鱼“天罗地网”,“船先进了,网先进了,鱼斗不过人,等着绝迹。”

  C  迁移潮与凋零的海岛

  在黄兴岛南岙村,郁忠良有一栋两层小楼,蒿草蓬生,墙已开裂。他说:“这所房子已经14年没人住了。”

  南岙村里,无人居住的房子一共有60多栋。

  20多年前,当海岛周边的渔业资源渐现枯竭之态时,岛上渔民开始考虑未来。

  “离开黄兴岛到沈家门去,生活便利,也许是件好事。”1996年除夕夜,郁忠良跟家人聊到了“全家搬迁”。

  他的想法是,黄兴岛周边没鱼了,要捕鱼还得去外海,而从外海捕的鱼必须到舟山本岛渔港交易,既然如此,干脆搬到本岛渔港附近居住,一举两得——生产生活都节省不少成本。

  23岁的戴航杰如今也在舟山市区定居。他原是青浜岛人,他说,青浜岛离舟山本岛近百公里,每晚12点就停电,学校教学质量一般,没有大医院,所有生活物资都要从舟山本岛运过去。“那根本不是年轻人想住的地方。”

  1990年代开始,舟山实施“小岛迁,大岛建”战略,舟山群岛中的许多小岛开始出现迁移潮——许多小岛的居民开始搬离,到舟山市区定居。

  “舟山‘小岛迁,大岛建’战略是与资源下降趋势配套的。不迁,靠海吃海的渔民吃什么?生活质量会不会下降?”黄寿滨说。

  1997年,郁忠良在中兴路租了一个房子,正式告别黄兴岛。

  那一年,黄兴岛上的一半居民都迁到沈家门等地定居,郁忠良的两层小楼也从此孤零零在寒风中破败。

  此后四年间,其余的居民也陆续撤离黄兴岛,只剩下百十来个60岁以上的老人留守故土,不愿离去。

  2002年,戴航杰随父母从青浜岛迁入舟山市区,成为最后一批青浜离岛家庭。其父戴友谊将多年积蓄3万元拿出来,以每平方米1200元的价格,贷款买下一套70平方米的商品房。

  郁忠良则直到2009年才买下中兴路127弄的房子。他的父亲郁永全,目前只能寄身于中兴路边的一个车库。

  与此同时,在海那边的黄兴岛和青浜岛上,几百栋房屋被废弃,在时光的流逝中一天天败落。

  D  老渔民的无奈与坚守

  郁忠良说,他买房花了33万元,首付15万元里,有10万是借的。如今,他每月要还贷1800元,“必须出海捕鱼,否则就还不起房贷。”

  每年的6月15日至9月15 日,是舟山渔场的休渔期。对于郁忠良来说,休渔期过后的10月和11月份,是捕鱼的最好季节,“一年就靠这两个月赚3到4万元。夏季太热人易中暑,其他时节鱼群不活跃,都不是出海捕捞的好时候。”

  戴航杰初中毕业后,戴友谊希望儿子在海上更能“游刃有余”,于是送他去了舟山的航海学院,“准备将来做海员”。戴航杰说,父亲给他取名“航杰”,看得出其中含义非同一般。

  2010年夏,戴航杰跟随父亲出海。走了400海里后,他被迫搭乘折返的渔船回到岸上。戴航杰形容那次“死过一回”,呕吐、吃烂菜帮子,腹泻,整个人都虚脱了。

  为了不做海员,戴航杰跟父母大吵了一场。去年,他航海学院毕业后,父亲没要求他去船上工作,而是让他在青浜经济合作社上班,无需出海,月薪不到两千元。而戴友谊,也于去年转行到一家制冰厂上班,不再出海捕鱼。

  子不承父业,在东极镇已成趋势。“上世纪70年代出生的,还有一部分人继承父亲的事业出海捕鱼;80年代的基本改行,不再从事捕捞了。”黄寿滨说。

  为了买房子,郁忠良有时不得不带儿子郁文军出海捕鱼。儿子17岁那年,郁忠良第一次带着他出海。郁文军未能完全适应海上颠簸,在海上“脱了一层皮”。

  7年后,郁忠良决定不再让儿子出海,把他送进一个厨师学校学厨艺。毕业后,郁文军顺利在舟山一家酒店找到工作,月薪3000元。

  儿子可以做厨师,但郁忠良除了捕鱼,没有其他技术,生存的压力要求他不断出海。12日,他决定再次出海,干农历新年前最后一把。

  这一次,他想到更远的166号海域去,那里靠近中韩水域边界,鲜有舟山渔船出入,“这或许是今年最后一次大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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