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环境报记者 班健

　　近日，华润雪花啤酒(河北)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雪花河北工厂)执行总经理孙永成向本报反映，网上有关于雪花河北工厂污染的报道，严重失实，企业感到特别冤。他说，“你哪怕说我环保工作哪儿做的不好，我都好改，我也没任何意见，但你不能无中生有啊，我没有污染鲍邱河，我觉得特别冤，特别窝囊。”他呼吁，希望媒体能公正、客观地报道。

　　原来，近日网上有文章，意指雪花河北啤酒厂违法排污，致使燕郊母亲河成臭水河。作为当事方的雪花河北啤酒厂对这篇报道中的相关指责断然否定。那么，事实真相到底是什么？被称为燕郊母亲河的鲍邱河污染严重是不是雪花河北工厂所为？企业生产产生的废水去哪儿了，是偷排入鲍邱河还是另有去处？如果真有偷排，为何几级环保部门几年都查不出来？网络报道中所指的暗管又是什么管？最关键的是，企业到底与鲍邱河或是与仅一墙之隔的鲍邱河支流尹家沟有没有关系？雪花河北啤酒厂是真冤还是假冤？记者为此进行了深入采访，调查真实情况。

　　会有废水偷排吗？

　　问题焦点在于企业污水到底是怎么处理的？廊坊市环保局及下辖三河市环保局和企业的说法一致，三方均表示，工厂从建厂之初就已经雨污分流，即污水和雨水是两个管线，污水由工厂污水处理站预处理后，进入城市污水管网。

　　企业地处廊坊市下辖三河市燕郊工业开发区，企业产生的污水预处理后排入城市污水管网，国家《啤酒工业污染物排放标准》“预处理”标准规定为COD浓度500mg/L(如果直接排放，则必须执行80mg/L的标准)，三河市出于节能减排的总体要求，规定雪花河北啤酒厂的预处理排放标准为150mg/L，这比国家标准严了3倍多。企业每天所产生的3000吨污水经过污水处理站预处理后，排入燕郊开发区污水处理厂，因此，企业不存在外排放污水的可能性。

　　廊坊市环保局稽查大队大队长杨继文告诉记者，企业是否偷排，是否另有排污口，通过水平衡测算，很容易发现猫腻。比如企业一天用水多少，生产一吨啤酒耗水多少，企业一天排水多少，一定有个平衡量，如果用水量大，排水量少，自然要查这个差额是怎么回事，水会去哪里。

　　雪花河北工厂属于河北省环保重点监管千家企业范畴，因此，廊坊市环保局对企业实行在线监测管理。廊坊市环保局监测中心，实时显示排放废水浓度和流量，据此，一推算，就能算出是否偷排。比如雪花厂一天应该排放3000吨污水，如果一天算下来只排放1000吨，那肯定有偷排，但从监测数值看，雪花的用水量排水量正好相符，客观上没有可外排的水。

　　在廊坊市环保局监测中心，雪花河北工厂的在线数据显示其污水处理状况稳定，在70mg/L~100mg/L期间的状况比较多，低于三河市环保局按节能减排总量分配的150mg/L的要求，属于稳定达标。

　　杨继文介绍说，除了掌握企业在线监测的状况外，廊坊市环保局监察支队还对企业进行一月一次的现场检查，主要检查污染防治设施是否正常运行，污水处理的曝气情况、加药情况等，检查的目的是促使企业加强管理。

　　他特别强调，“环保部门对企业有很充分的掌握。”

　　两级环保部门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均表示，有这样的失实报道出现，其实就是由于企业所处的位置敏感，与企业一墙之隔的就是死水微澜、时时发出臭味的尹家沟，这是鲍邱河的一条支流。孙永成也承认，“自己企业所处的位置确实太敏感。”

　　雨水也不排到沟里去

　　那么网上所指的排污暗管，又怎么解释呢？两级环保部门证实，网上所谓排污暗管，其实是企业雨水排放口。三河市环保局副局长张国峰介绍说，“建厂之初，经政府批准，允许企业设立雨水排放口，可以排到尹家沟。”

　　但网上报道却把雨水排放口说成是排污暗管，如此指鹿为马，孙永成说，他们根本没有调查，就说这是排污暗管，如此失实报道，企业特别冤。

　　廊坊市环保局监察支队副队长亢红星几乎每月来企业检查一次，他向记者介绍说，“之前，也有人把泄洪用的雨水管线误认为污水暗渠，我们就建议企业，干脆雨水排水口都别引到沟里，水别进入尹家沟，这样企业就与尹家沟一点关系也没有。”

　　杨继文也解释说，“下雨雨水排放时，老百姓看到管子里有水出来，有可能怀疑这是排放的废水。企业把一切外排口全部封死，就脱离了偷排偷放的嫌疑。”

　　那么，会不会发生污水混入雨水管线的情况？

　　孙永成解释说，企业按啤酒工厂建设设计规范，雨水、污水是两套互相独立的系统，互不干扰，所以污水不会混到雨水中。

　　他强调，“以前往沟里排的是雨水，为了避免嫌疑，我们听从了环保局的意见，现在干脆将雨水管道封闭，堵死，最后雨水也进城市管网，没有任何外排。尹家沟啥事也与我没关系了。”

　　企业会不会有偷排的动因？

　　从环保部门掌握的情况看，企业偷排，大多是由于污水难处理，没有成熟工艺；其次是污水处理费用高，企业想节省费用。那么，雪花河北啤酒厂会不会有偷排的动因呢？

　　雪花啤酒表示，总部设有环保专项资金，下属企业提出环保项目申请，总部都会划拨资金。总部确实把发展绿色经济、低碳环保作为公司生存和可持续发展的重大战略。

　　华润雪花啤酒天津区域公司总经理助理白云向记者解释说，环保、安全是华润雪花的生命线，华润雪花啤酒总部对安全环保要求很严。集团不允许企业在环保、安全等方面出现任何不作为。如果下属企业真发生偷排事件，企业总经理肯定要辞职。但这次是网上失实报道，事实完全不是这样。

　　孙永成申辩说，“你说，我怎么可能有动力去改变污水走向，而且还要调动人力物力建暗管来偷排？”

　　如此分析，企业若真的偷排，怎么可能一方面申请专项资金投入环保项目，另一方面又冒着被问责或是下台的危险？关于偷排的假设缺乏依据和合理性。

　　那么，啤酒企业在污水处理方面有困难吗？孙永成很肯定地说，没有。白云介绍说，现在啤酒污水处理普遍采用厌氧＋好氧的成熟工艺，这种工艺节能效果好，处理效率高。所以，只要把关键点控制住了，啤酒废水处理即可正常、稳定。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厂？

　　华润雪花啤酒(河北)有限公司设计生产能力60万千升啤酒，一期40万千升，现在产量20万千升，企业2007年建设，2008年投产。旺季时每天生产1000千升啤酒，每天排水3000吨。

　　白云介绍说，在华润雪花遍布全国的工厂中，雪花河北工厂规模上属中上等水平，污水处理采用厌氧＋好氧的处理方式，这在当时是最先进的工艺了，工艺成熟高效。

　　此外，除承担生产功能外，企业还是集团的基地，管理上有标杆作用，目前华润雪花1吨啤酒耗水4吨(其中1吨水会变成酒，另有3吨水作为污水排放)，优于行业平均耗水水平。

　　2012年7月19日，在雪花河北工厂污水处理站排放口，记者看到在线监测设备显示瞬时COD数值为30mg/L，处理后的水也显得很清澈，记者开玩笑地说，这样的水进到尹家沟，应该是好事啊，还能让死水流动起来。

　　白云坦率地说，这是正常运营的结果，确实不是刻意做出来的。

　　他解释说，其实COD处理到80mg/L对企业来说是最经济的，既能达到环保要求又能作中水用。因为污水处理站是按40万千升生产能力、处理后COD能达到80mg/L设计的。但现在没有满负荷生产，污水停留时间越长，生化反应就越好，所以出水能达到30mg/L；以后产量上去了，想做到30mg/L还很困难。因此，这是正常运营的结果，不是刻意做出来的。

　　白云告诉记者，污水从入水到出水要20小时，污水浓度多少，厌氧多少，需要通过数据运营检查污水处理系统，调整操作，保证污水处理站稳定运行。

　　孙永成说，以前这些工作放在质控部，但质控部在办公楼区，远离污水处理站，去年年底搬到污水处理站这边，安排专人对污水设备进行检验，及时发现一些问题。

　　那么，污水处理过程中可能会有哪些问题呢？白云解释说，比如厌氧塔正常状态下，COD削减率应该在70%左右，一般污水进来COD是2000mg/L，出来后COD应该在600mg/L左右，再经过接触氧化池90%的去除率处理，最终出水就可达到COD54mg/L左右。其后经过好氧处理即可达标排放。如果有异常，就得分析原因。检测是针对过程的，过程控制不好，结果肯定不好。

　　廊坊市环保局监测中心掌握着在线监测的数据，环保局认可的雪花的排放数据是70mg/L，企业污水处理的系统运行良好。

　　杨继文告诉记者，到这家企业检查，企业也积极配合，从环境管理者的角度，我们认为企业对环保很重视，有专门机构有专门人员，管理非常规范，有各种记录、各种台账。环保部门对企业有很充分的掌握。

　　杨继文诚恳地表示，“我们说的是真心话。”

　　愿意向公众开放吗？

　　那么，两级环保部门收到过关于企业的举报吗？杨继文介绍说：“廊坊市环保局原来也接到过一两次群众举报，说雪花河北工厂偷排偷放，我本人也去过一次，到现场看，没有外排管网。”

　　杨继文解释说，有的老百姓不知道企业是什么情况，经常举报的和查实的内容不符。有的举报人是一种推测，尹家沟两侧有20多个工厂，有人一下把20多个厂全举报了。

　　现在，被误认为暗渠的管网还在厂区围墙内，孙永成说，“这是证据，要保留，让大家来看到底是暗渠还是雨水管线。”

　　虽然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自己没有排污到尹家沟，但在一种情绪和集体无理性的支持下，网络上的失实报道仍像病毒一样传播。企业自身能否积极行动起来，加强和居民与NGO的沟通？

　　杨继文认为，越捂着盖着，越不行。作为企业，应该积极应对，把企业在环境保护方面的工作展示出去。组织老百姓代表到企业来看，企业的污水处理设施是否在用，到底有没有排放口。

　　白云解释说，这次我们也在反思，换位思考想我是老百姓，我会想些什么？总之，透明就没有谣言了。

　　华润雪花总部表示，企业愿意本着公正、透明的原则，积极和公众与NGO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