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05月13日14:46 成都商报

 

  关注尘肺病 张海超开胸验肺后的五年

  河南农民张海超,在一家耐磨材料厂打了三年工,患上了“尘肺病”,从2007年底踏上职业病维权的艰难征程。2009年6月,他近乎悲壮的“开胸验肺”震惊全国。在媒体的关注和追踪下,当地政府“特事特办”,2009年9月,张海超后来透露,他获得职业病赔偿共有120万元。

  几年来,张海超的肺功能逐年恶化,出现了尘肺并发症。2013年6月28日,他在无锡做了肺移植手术。张海超告诉成都商报记者,他的120万元赔偿已经花去90万元,剩下的30万元也支撑不了几年。

  成都商报首席记者 牛亚皓 发自河南

  {1} 谈赵文海:

  他对生活的信心让我敬佩

  记:你见过赵文海吗?

  张海超:见过两次。一次是2010年和记者去甘肃古浪采访,见过他;一次是在北京一个会上。他对生活的信心让我敬佩。很多尘肺病患者心理消极,但他积极向上,还自主创业(做手工织品等)。甘肃古浪的尘肺病患者是典型的群体,他是这个群体的核心人物,所以比较知名吧。2010年微博热度很高,他是尘肺病患者群体中最早会上网发微博的,语言表达能力较强,和外界也好沟通。

  记:你感觉这几年尘肺病的维权状况有何变化?

  张海超:还是有变化的。一些经济发达的地方,用人单位主动买工伤保险;工人意识提高,签劳动合同;沿海地区不管赔偿多少,都有赔偿。

  {2} 谈肺移植:

  生活正常了,算捡了一条命

  记:你做了肺移植,给了很多人希望吧?

  张海超:当时我刚做完肺移植,很多尘肺病患者一致欢呼,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这几年尘肺病患者做肺移植的也少,拿到赔偿去做的除了我几乎没人。我算是捡了一条命。我现在不用呼吸机了,肺功能正常,爬山、慢跑都可以,只是不能做剧烈运动、不能干重体力活儿。不过经济压力大,不确定性也很大。

  我做完肺移植之后,要终生用药,一个月光药费就得花七八千元;如果出现感染等情况,花费更大。我获得了120万元的赔偿,现在已经花费了90万元,还剩30万元,没几年就花完了。

  {3} 谈现在:

  能自食其力是一点安慰

  记:你这几年也帮不少尘肺病患者维权了吧?

  张海超:去年大概帮助1000多人维权(包括咨询),成功拿到赔偿的不到10%;并且赔偿的额度很低,一般是几万元,甚至两三万元的都有。其实从去年11月开始我才记录,到现在共有300多人向我咨询,中间也有两三个获得了赔偿,有的还在走程序。一般找我咨询的都是疑难案例。以前还常开车出去帮别人维权,现在出去得少了。

  记:为什么?

  张海超:2013年我出院后,俺妈得了中风(脑梗),看病花了十几万元,现在还不能出门。你也知道我离婚了,女儿现在九岁上小学三年级,以前俺妈帮我带孩子,现在我还得照顾俺妈。现在我药费、俺妈的药费、女儿上学和生活开支加起来,一个月一万元多点。我想着有个经济来源最好。去年就在县城承包了一辆公交车,给公交公司交管理费、雇司机自负盈亏,一个月能挣2000元。

  想起来,这是一点安慰。

  尘肺病患者赵文海的最后时刻:“两个人正在吹牛,突然他就不行了”

  成都商报首席记者

  王毅

  核心

  提示

  5月8日下午3点05分,43岁的三期尘肺病人赵文海离开了人世。

  “开胸验肺”的张海超说,“和赵文海见过两次,一次是2010年和记者去甘肃古浪采访;一次是在北京一个会上。他活的信心让我敬佩。很多尘肺病患者心理消极,但他积极向上,还自主创业(做手工织品等)。”

  5月8日下午3点05分,43岁的三期尘肺病人赵文海离开了人世。他预料到自己活不过今年,但怎么也没想到,死亡来得这么快。

  公众对赵文海的熟知,是因为他的维权经历。在生命的最后,他多次上访,并申请劳动仲裁,向法院起诉,要为自己的生命讨个公道。

  2011年,赵文海带领着3个工友,从古浪到兰州,辗转多个部门,2012年8月兰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判决,历时1年半,他终于胜诉了。赵文海曾希望,能拿到赔偿款去换肺,“如果移植不了,就留给孩子吧”。

  5月8日下午3点05分,43岁的三期尘肺病人赵文海离开了人世。他预料到自己活不过今年,但怎么也没想到,死亡来得这么快。

  他并不是今年第一个离世的尘肺病人,仅在他所在的甘肃省武威市古浪县,1年来,就至少已有5名重度尘肺病患者死亡。

  最近1年多 氧气袋24小时不离身

  昨日,赵文海的家笼罩在一片悲伤之中,妻儿俞小红在家只有放声痛哭。他的儿子刚上大学,女儿今年高考。妻子因车祸,腿部截肢已23年,他的死也意味着,这一家人从此失去了依靠。

  5月3日下午,赵文海再次被家人送入了医院。当天上午,赵文海突然喘不上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妻子和女儿吓坏了,赶紧把氧气的压力调到最大。

  最近1年多,赵文海的身体每况愈下,氧气袋24小时不离身,即使上厕所,也不能间断吸氧。

  他曾有过担心,并断言,自己活不过今年。这不是他第一次突发状况,发病前10几天,他刚出院。

  5月3日,赵文海在地上一躺就是两个多小时。当他意识稍微清醒,俞小红和女儿一边帮他充氧,一边含着泪说:“我们去医院吧。”赵文海点头同意。

  赵文海是一个严重的尘肺病患者。2004年,赵文海感到气喘、胸闷。2011年,被诊断为尘肺病三期,这也是尘肺病最严重的级别,无法治愈,几乎已经宣布了死亡。

  2012年,赵文海夫妇曾去医院要求洗肺,但由于身体太虚弱,被医生拒绝。医生曾告诉俞小红准备后事,夫妇俩听后抱头痛哭。

  赵文海却一直很乐观。他曾写道:”一个人只有一个心脏,却有两个心房,一边住着快乐,一边住着悲伤,不要笑得太大声,不然会吵醒旁边的悲伤。”

  尘肺“噩梦” 充满了后悔和抱怨

  想到自己年轻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赵文海曾充满了后悔和抱怨。

  1998年到2003年,赵文海和同村多人到甘肃省玉门市昌马金矿打工。采矿、打炮眼,虽然让他挣了六七万元,成了村里小有名气的“先富起来的人”,还是矿上的“先进采矿工作者”。但终日与大量粉尘相伴,让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患上了尘肺病,并从此改变了人生。

  赵文海感到胸闷、咳嗽、喘不上气,一直以为是肺结核。直到2011年,才被诊断为尘肺病,并且已经是三期。

  2011年,赵文海带领着3个工友,从古浪到兰州,辗转多个部门,2012年8月兰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判决,历时1年半,他终于胜诉了。

  县政府分配给了赵文海一套安置房,妻子在家里开了小卖部,而他则组织了“古浪姐妹手工坊”,负责加工、销售鞋垫,这也是他们家的主要收入。作为上门女婿,赵文海夫妇的两位父亲,以及儿子和女儿,都需要他们养活。

  戛然而止的生命 完全没有征兆

  住院的6天时间,对赵文海和家人来说都是煎熬。俞小红已经不记得赵文海出现了多少次呼吸困难了。

  后几天,每天晚上赵文海几乎都喘不上气,睡不着觉。他不得不跪在地上,呼吸稍微正常了,再躺倒床上休息会,如此反复。家人的眼泪则一直打着转。

  跪着睡觉,站着睡觉是很多尘肺病患者不得已的选择。赵文海曾感慨:“几乎只能吸氧度日,每走一步都憋气厉害,几乎要命!”

  最后住院的几天,晚上睡不着,他和妻子聊起了人生,没说五六分钟话,就喘不上气,要大口吸氧:“我要死了,你们怎么办,你残废,两个小孩还在上学。”

  俞小红则赶紧打断他:“你要活着。”

  最后几天,俞小红察觉到了赵文海病情的不正常。但即使这样,赵文海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走到了人生的终点。他本以为自己能多活1年,因为他想看到儿子大学毕业参加工作。

  在赵文海去世的当天上午,病友周俊山、张太山还前去探望。周俊山是一位尘肺病二期患者,与赵文海家住同一个镇。他至今还想不通,赵文海为什么去世得那么突然。

  8日上午,周俊山和张太山去看望时,赵文海还下床迎了他们。赵文海说,他可能活不过今年。俞小红也说,当天早上,赵文海还自己刷了牙,完全没有死亡的征兆。

  中午,周俊山又去看望了同在一栋楼住院的5名尘肺病患者,俞小红则回家为赵文海准备午饭。下午1点多,俞小红突然接到医院的电话:“赶紧过来,人不行了。”

  病发时,张太山正在陪伴赵文海,“两个人正在吹牛,突然他就不行了”。

  两个小时的抢救,最终也未能挽回赵文海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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