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十年行之黄河人家(下)
“黄河十年考察团走进了8户沿河人家,有一点超乎大家的想象,这8户人家中的大部分住房条件都非常好——砖瓦房、大玻璃镜子和大电视。”这是考察团成员汪永晨走进黄河人家的第一印象。但汪永晨对黄河人家的现代化生活也表示了忧虑,“跟他们细聊起来,真的是发展和保护的矛盾交织在一起。黄河人家的生活比原来改善了很多,但是幸福指数不知道怎么去判断。”
黄河十年行活动计划选取具有代表性的普通人家作为采访对象跟踪10年,并对黄河两岸的文化进行详尽的记录。
白银市黄河人家:河流污染严重影响生活
白银市王岘乡郝家村,记者在公路旁看到两个在地里拔草的农民,记者一边帮他们拔草一边跟他们话家常,他们一直在抱怨,以前引水浇地的水渠,由于生活污水污染已无法使用,并且今年整个村子种的大葱被周围的冶炼厂废气污染,叶片全部变黄,导致全村遭受很大的经济损失。当记者提出想去他们家里采访的要求,其中一位很爽快地答应了,他叫郝东升,今年55岁。
走进郝东升家的小院,记者发现这个农民把院子收拾得十分干净,患有腰椎间盘突出的妻子坐在花园旁休息。郝东升告诉记者,他家里一共有四口人,他,老伴和两个孩子。女儿已经出嫁,儿子因为犯错被关进监狱了。现在全家主要的收入来源是卖菜。他的5亩大葱原本可以有10000多元的收入,上个月大葱被熏坏以后以很低的价格处理掉,损失很大。现在只有大概1亩芹菜和小油菜还可以卖,估计收入能有几千块。记者问他大葱的损失有没有去索要赔偿?他们说,村里派了代表去跟工厂谈,工厂的口头承诺是可以补偿这个村子大葱的损失30万元,可是郝东升至今没有领到一分钱。
为了进一步了解了工厂污染对他们生活的影响。郝东升的妻子指着院子里种的苹果树说,今年苹果长得不好。工厂的污水以前是直接排到黄河里的,而他们的饮用水也来自黄河。近年来村子里时有癌症发生,可是不确定是不是与污染有关。同村的人,有在工厂排放废水的水沟边放羊的,发现羊吃了那里的草以后牙都掉光了。村里很多人的牙齿是泛黄的,一些老人患了骨质病,膝盖发软,要靠一天到晚用小锤子锤着缓解疼痛。
在记者访问的过程中,夫妻两人反复强调自己都没有上过学,不识字,什么也不懂。虽然记者一直提醒他们应该去工厂争取赔偿,可是对于这些连对着镜头说话都有点害羞的人,这样的要求真的太高了。
刘家峡黄河人家:平时在山下住,有农活时上山
刘家峡水库地处高原峡谷,景色壮观,被誉为高原明珠。与同在永靖县境内的炳灵峡,盐锅峡一起被称为黄河三峡。为了刘家峡的发展,这里的农民做出很大牺牲。60年代,水库建设时,原本世世代代生活在黄河边峡谷平地的一个村庄被迁往别处。有少数不愿离开这里的人,则迁到山上住。退耕还林还草的政策施行以后,他们又失去了自己的耕地,只能在坡度平缓的地方修一点梯田。
刘家峡景区门口,几个司机上来拉客,记者与他们聊了一会儿以后,得知他们都是水库移民。其中一个名叫王玉发,他的情况比较特殊。虽然当年水库淹了他家的地,但是他家现在没有得到任何移民补偿款。记者想弄清楚原因,就把他家定为黄河十年行第7个定点跟踪人家。
王玉发先把记者带到了他之前住的房子,他出生的地方。他所在的村子是甘肃省永靖县杨塔乡胜利村马家山。当年水库蓄水淹了他在山谷里的老家,他的爷爷、爸爸和叔叔伯伯们一起搬到了山上。他爸爸结婚以后从老家分出来,在半山腰建了这个房子。到那儿的时候,他的妻子聂林霞正在筛胡麻。王玉发37岁,妻子28岁。这个贫困、朴实还略有点木呐的农民讨到一位小他快十岁的年轻漂亮勤劳的媳妇。聂林霞告诉记者,他们平时都在山下住,有农活的时候就上来。
在这个院子里记者采访了这对夫妻。王玉发说,他曾在外面打了十几年工,后来回到家乡娶妻生子。儿子今年9岁,寄宿在亲戚家上小学。现在家里主要的收入是在景区开出租车,平均下来每月挣2000块。出租车是去年花7万块贷款买的,亲戚朋友也借了一点。他对生活最大的期望就是,尽快还清买出租车的贷款,并且供孩子上大学。
王玉发说修水库是国家大事,水库修了以后,水多了,浇庄稼方便点了。不过遇到水大的时候,庄稼也会被淹。
他说,老家被淹的时候,他爸爸还没有从老家分出来,当时房子耕地登记的都是家中的长子也就是王玉发大伯的名字。后来移民款就按照登记的名字发了。
龙羊峡黄河人家:现在的生活不像以前想的那样简单
贵德的城市交通小三轮摩托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十块钱谈好价后,司机把记者带到了龙羊峡的移民村。
进入移民村,记者跟站在村口的两个人攀谈了一会儿,得知其中一位是藏民,2008年从龙羊峡库区迁到这里。于是,这户藏族人家成为黄河十年行第8个定点跟踪人家。
宫保才旦今年54岁,家里有妻子和一对儿女,儿子已成家,也有了两个孩子。女儿现在青海民院读大三。
宫保才旦告诉记者,家里其他人都不在,妻子桑果51岁,在贵南县一个建筑工地上抬砖头拉水泥,每天早5点起床晚8点才到家,一天下来能赚60块钱。儿子成家后在城里干电焊,这门手艺是和父亲宫保学的。在青海民院读书的小女儿,现在放暑假,也在工地打工呢。
目前家里主要的开支除了日常生活之外,就是女儿每年1万多元的学费和生活费。现在家里靠打工挣的钱负担不起这笔开支,从2008年到现在已经贷了近5万元的款,妻子打工挣的钱基本都还贷款了。
一边是拮据的生活,一边是漂亮的楼房,记者有点困惑。问宫保才旦当年盖房子为什么没想到留一些钱?他说,当时就想要盖就盖好一点,而且那时家里确实还是比较富裕的。
宫保说,移民以前,他在龙羊峡库区那边有14亩地,每亩地能产1000多斤粮食,除了自家吃还能卖1万多元。而且他以前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学到了现代科学技术的人。先是自学了电焊,买了电焊机,后来买了磨米机,周围村子的人都来找他做活。此外他还种了2000多棵杨树,每棵长大的杨树能卖300元。总之,那时的收入还是很不错的。移民过来以后,本想着可以像原来一样种地,做小生意,而且又多了打工的机会,收入不会比原来差,就花了很多钱盖房子,可是结果却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水库移民只是移民方式的一种。科学考察协会的赵连石告诉记者,或许是为了让传统的藏族人民过上现代化的生活,或许是为了保护三江源,很多游牧的藏民被迁移到县城附近定居下来。离开草原的藏民,语言不通,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机会,还经常受到歧视。
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此次记者沿黄河一路而行,走访了8户黄河人家,并将继续跟踪这8户人家十年来了解黄河及黄河生态的变化。无论是发展和保护的矛盾还是对于传统生活习惯变化的改变起人们对这些问题深入的思考。黄河十年行活动明年仍将继续访问这8户人家,相信他们生活的变化会逐步带给大家一些答案。
文/王丽娜 汪永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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