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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最佳环境报道入围作品:疯狂围垦 洪湖渐远浪打浪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3月19日12:02  时代周报 微博

  推荐说明:从2011年5月开始,长江中下游地区饱受罕见的干旱之苦,不仅长江水位急降,其流域内的各大湖泊也几近干涸。

  截至2011年5月底,来自官方的数据显示,是次旱灾已造成400多万人饮水困难,16.7万公顷农田绝收。

  时代周报特派4位记者前往湖北、湖南、江西和江苏,走访了长江中下游的洪湖、洞庭湖、鄱阳湖和太湖受旱情况。

  记者调查发现,江湖告急不仅给生产和经济带来冲击,对正在实施的南水北调工程也将产生深远影响。

  2011年6月2日推出的《江湖酷旱生死劫》长江干旱系列报道,着重反思了人为过度干预水系生态,包括阻碍长江与湖泊连通的7000多座闸坝等。

  专家建议必须要加强蓄洪补枯、科学用水,用以纾缓江湖困局,并从全局利益出发尽可能减少南水北调可能会带来的不利影响,才能重构“江湖格局”。

  改系列报道刊出后,引发业界共鸣,不少学者再次质疑中国政府当时对南水北调工程的评估是否进行了足够的研究。

  文章标题:疯狂围垦 洪湖渐远“浪打浪”

  作者:何光伟

  发布时间:2011年06月02日

  来源:时代周报

  5月31日,一场阵雨让刘汉伟欣喜若狂。

  就在两天前,他还背着喷雾器给棉花浇水。虽然“一点露水能缓解一下棉花的干渴”,但对龟裂的地块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刘汉伟家住在洪湖市老湾回族自治乡沙洲村,他们全家种了10亩地,还有一个近15亩的水塘。

  今年雨水太少,刘汉伟养的水塘里的鳝鱼每天靠从洪湖附近的沟渠里抽水维持。“如果再有10天不下雨,沟渠也要干涸了。”

  由于过早干旱,播种的秧苗因缺水至今不到10cm高。刘汉伟不得不推迟插秧时间,他担心干旱会影响今年水稻的收成。

  自种农地不多,刘汉伟为多赚点钱,就把洪湖市新堤办事处新闸村一户农民家的近3亩地承包过来耕种。

  去年棉价一路高涨,让刘汉伟感觉“种棉花大有商机”。但这次“活63岁都没见过的大旱”,让刘汉伟的大部分棉花苗都近乎枯萎。

  湖北气象部门称,洪湖市今年降雨量明显偏少,累计降雨量为144毫米左右,比往年减少七成,旱情为70年一遇。

  4月上旬播种、5月初移栽到地里,“快两个月了,还活着的棉花苗最高的还不到一尺。”刘汉伟深感无奈,“这可是洪湖边上的地啊!”

  洪湖是中国第七大淡水湖,位于湖北省中南部的长江中游北岸,行政区划隶属荆州市,地跨下辖的洪湖市和监利县。

  江汉平原有四湖,洪湖是锅底。为避水灾并向低湖田要粮,洪湖近几十年被大规模围垦。这种堵塞江湖连通的做法,已经让洪湖遭受到内涝和正在持续干旱的惩罚。

  闸断血脉相忘江湖

  1969年7月20日,江汉平原发生持续特大暴雨,洪湖田家口长江大堤溃口。刘汉伟“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次洪湖大洪水,至今仍让他“胆战心惊”。

  《湖北水利志》的记载称,洪湖田家口长江干堤溃口淹没监利、洪湖两县1.69万平方公里土地,共有80万亩农田受灾。

  江水翻越洪湖倒灌,致使洪湖周边大部分农田被淹绝收。刘汉伟和村里的人不得不搬到地势高点的地方搭建窝棚暂住,还“饥荒了许久”。

  为响应上级“插到湖心,收到湖底”的号召,湖北决定修建新堤大闸来解决湖区低洼田问题。从1970年冬到1972年冬,每至农闲,刘汉伟都要参加修堤任务。

  刘汉伟和他们生产队的近40人,合住在用木头、竹竿、芦席在江滩上搭建的一个大棚里,“地上铺稻草打地铺,没有床,冬天非常冷。”

  和刘汉伟一样,洪湖市能出动的劳力几乎都出动了,“不分男女老幼,只要符合挣工分的,全部都要参加修建新堤大闸”。

  每天几万人同时用筐箕挑土,对当时只有23岁的刘汉伟来说,无疑算是“热闹的场面”,让他引以为荣的是在修新堤大闸时“挣了不少工分”。

  刘汉伟还记得,“当时的日子很苦,每天只能喝粥吃咸菜,最多再吃俩窝头。”虽然不明白为何修建新堤大闸,但“政府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修筑堤坝的农民们,“每日天亮开工,午饭时休息一会,有时连晚上都要挑灯加班”,刘汉伟就这样为修建新堤大闸“苦干了两个冬春”。

  其实,在修新堤大闸之前,洪湖一直与长江相通。洪湖水位受长江影响很大,水患时常困扰湖区农民种粮。

  洪湖周边一度流传着“沙湖沔阳洲,十年九不收”的民谣,为解决洪湖水患,地方政府从明朝就开始筑堤防长江洪水。

  洪湖湿地保护区管理局总工程师卢山告诉时代周报记者,上世纪70年代以前,尽管修建了长江大堤,但长江洪水在汛期仍可经过很多河道直灌洪湖。

  直到新堤大闸投入使用,洪湖才与长江彻底失去联系。新堤大闸一共23孔、设计流量为每秒800立方米,也是目前长江上设计流量最大的一座排水闸。

  只要把新堤大闸的闸口打开,就可以在蓄水期把整个洪湖的水排干。卢山表示,“汛期不能打开新堤大闸,那样会淹没整个洪湖。”

  以1998年的那场洪水为例,洪湖的最高水位是27米,而当时长江洪湖段的最高水位已达到34米,水位相差7米。

  卢山称,7米高的水位能淹没洪湖城区的三层楼房。加之长江水位长期比洪湖高,洪湖的“泄洪作用几乎可以忽略”。

  中南之肾“亏损”过半

  千年湖底成沃野,万顷荒滩变良田。用这句话来表述当年人们在洪湖围湖造田的情景,再形象不过了。

  在洪湖修建新堤大闸,目的就是抽排湖水围湖造田。卢山认为,政府还希望能借此彻底根除长江洪水对洪湖周边农田的影响。

  新堤大闸确实为洪湖再次围湖造田发挥了巨大作用,通过抽排湖水、组织劳力围湖造田,那次洪湖共修筑外垸16个,造田面积近20万亩。

  官方资料显示,彼时洪湖的水面,也从100多万亩一次性锐减至62万亩,洪湖水面减少近半。

  在71岁的老渔民蔡正刚看来,洪湖边上所属洪湖市、监利县的很多村庄,都是通过当年围湖造田造出来的。

  41年前,蔡正刚在洪湖打鱼为生,“是个真正的渔民”。正是那次围湖造田,改变了他近30年的生活方式。

  尤其是新堤大闸修建后,人们就在洪湖筑堤排水,周围居民大肆围垦湖区浅滩,洪湖的湖面都被围割成田地和鱼池。

  蔡正刚和一些渔民不得不从洪湖上岸,他们结束了撒网打鱼的生活,开始了半渔半种的日子。

  蔡正刚告诉时代周报记者,虽然渔民们上岸后有田地耕种,但大都农时种田、农闲下湖打鱼。

  由于田地不多,加上靠天收成,日子过得并不宽松。蔡正刚回忆,长江和洪湖相通时,只要一发洪水,种的庄稼都要被淹。

  蔡正刚说的上个世纪70年代那次洪湖的围湖造田,只是洪湖近代被围垦的一个缩影。

  就在修建新堤大闸的前10年,螺山电排站给洪湖带来了近代致命性打击的一次围垦。

  当时修建湖北省监利县螺山电排站,围去了洪湖400多平方公里的水面,这些湖面随后变成了监利县和洪湖市的几个乡镇。

  当时洪湖总共只有760平方公里水面,一个螺山电排站就把洪湖切掉一半。卢山表示,这是对洪湖伤害非常大的一次围垦。

  上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的几次围湖造田,直接使洪湖水域面积缩小到348.2平方公里,“中南之肾”在半个世纪“亏损”超过一半。

  由于围湖造田、筑堤修闸,原本起着调蓄长江洪水作用的洪湖,如今非但不能为长江洪峰分忧,反而自身饱受内涝、干旱之灾。

  在1954年的那场大洪水,洪湖容纳了长江近200亿立方米的水量。卢山表示,如今洪湖的容积最多只能容纳19亿立方米洪水。

  涝旱夹击洪湖遭难

  洪湖处于四湖流域最下端,不仅要承接洪湖地区的降雨,而且整个江汉平原上游的“客水”也不断汇聚洪湖。

  洪湖至少要承接周边13120平方公里的地表水,卢山表示,每逢汛期必受内涝外洪的双重夹击。

  自从洪湖与长江被新堤大闸隔开后,洪湖地区就常常遭遇内涝的困扰,卢山认为江湖隔断是洪湖内涝的主因。

  洪湖刚经历去年的内涝之患,如今又要遭受大旱煎熬。虽然官方尚未对洪湖今年大旱下任何结论,但渔民们却将矛头直指新堤大闸。

  68岁的渔民刘强春,自小就在洪湖挖沟咀长大,他深知修建水闸隔断江湖联系的后果。

  刘强春家就住在洪湖堤上,在他家屋后,是一小块菜地和鱼池。刘强春早年在乡镇公干,因“看不惯很多事情”,遂辞职打鱼谋生。

  “洪湖是个锅底湖,最开始和长江是平的。”在刘强春的印象里,是“围湖造田后,洪湖才变得越来越小,湖面也比长江的地势低了许多”。

  一到长江枯水期,洪湖的水就要放到长江。刘强春表示,“今年的大旱,我这辈子头一回见,洪湖从没这么干过。”

  而新堤大闸的直接作用,就是在冬天开闸放水造田,汛期关闸抽排防长江洪水倒灌洪湖淹没农田。

  刘强春家的宅基、菜地、鱼池都是从湖里围出来的,新堤大闸修建前长江涨水时,他站在后门口就可以用瓢在水里舀鱼。

  长江水一落,洪湖的水也跟着落。刘强春回忆,那时根本就不用担心湖水会漫堤,水大点充其量也就是淹没低洼处的田地。

  刘强春表示,新堤大闸阻止了江湖水体交换,洪湖不但不能在汛期接纳长江洪水,就连洪湖里的水也得靠电排长江泄洪。

  5月30日,由于长期天旱无水,偌大的洪湖已经见底。刘强春的木船已无法在航道滑行,他惊呼“洪湖干死了”,他不得不退守岸边修补渔网。

  而洪湖萎缩对蔡正刚最大的影响就是把他从渔民变成了农民,虽然他不知道洪湖到底被围去多少,但他很清楚这样做会给洪湖带来灾难。

  加上近年大规模的围网养殖,洪湖的水不能喝了、鱼少了、野鸭也没以前多了……蔡正刚目睹了洪湖生态恶化的整个过程。

  蔡正刚虽年届七旬,但身体尚还硬朗。他去年被一个养殖大户雇请看守围网养螃蟹,整日都住在湖里的船上。

  但蔡正刚的老板去年因洪湖内涝,养殖的200亩螃蟹全部被淹,今年已不再养螃蟹。蔡正刚也因此“失业”。

  在蔡正刚的记忆里,洪湖在1954年闹过洪灾,后来是1998年也受过灾……但洪湖发生今年这样的大旱,却是“头一回遇到”。

  蔡正刚把洪灾和旱灾的原因都归结于洪湖萎缩,他认为“洪湖变小了,盛不了几天雨就暴满了。因为小,关不了多少水,一旦长期不下雨,洪湖就只能干旱。

  本报记者 何光伟 发自洪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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